幾人到臨安府時已經是三日後。

    大船走的是內陸河,雖然沒有遇到什麼大風浪,不過一行人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暈船。

    何文靜也有些頭暈,等穿停穩,感覺自己重新適應了平穩的地面,走路也不再那麼晃了,這才從船艙裏出來。

    程唯山和曹致遠此時已經上了岸,都蔫蔫的靠在岸邊的石頭上,臉色青白,一副十分難受的模樣。

    不過即使如此,他們也沒有後悔走水路。

    比起坐馬車,他們行程整整縮短了一日,如果換成馬車在凹凸平的路上疾馳四天,他覺得幾人會更狼狽。

    “文靜,快過來讓我靠一會。”程唯山見他上岸,撐起身就想撲過來。

    何文靜趕忙讓到一邊,又把他的書童拉過來扶着他。開玩笑,自己現在腿上也沒力氣,真要再掛一個人,兩人非得一起摔倒不可。

    程唯山幽怨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就被書童扶着到了碼頭上。

    程管事已經先一步上岸去找了馬車,此時正在路邊等着他們。

    何文靜的東西少,乾脆拿着包袱坐在車轅上,順便在外面透透氣。

    四月的臨安府,空氣中仍然帶着絲涼意,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卻穿梭不息,熱鬧非凡。

    尤其是在他們的馬車逐漸接近考試地點時。

    何文靜看着街上車水馬龍的樣子,還有來來往往進出客棧的書生,心裏也不禁被這氣氛感染,有些緊張起來。

    馬車在一家叫福運來的客棧門前停下,這裏與貢院只隔了一條街,是距離最近的客棧。

    程管事從車上下來,進門安排住宿。不過很快他就從客棧出來了,臉上神色也不怎麼好看。

    “公子,這家店客滿了,我們再往下一家店看看吧。”

    程唯山點點頭。

    程管事幹脆也不再上車,下車跟着車伕在地上走。

    從以貢院爲中心,他們連續找了多家客棧基本都已經客滿,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離貢院稍微近些的客棧,可是也只剩下一間天字號上房。

    “公子,這家客棧只剩一間房了,你看咱們是不是就住在這裏?”程管事從客棧出來,向程唯山彙報情況。

    “只一間?可是咱們有三個人,這怎麼住得下?還是另外再找吧。”程唯山乾脆的搖頭。

    “可是......”管事欲言又止。

    再找就離得遠了,他可是揹着任務來的,要是沒照顧好公子,回去肯定會被夫人責罰。

    眼神不由得就朝何文靜看去,他覺得自家公子雖然年歲更大,可是倒是能聽得進去這位何公子的話,而且對方也是個明事理的人。

    走了這半天,住宿情況何文靜也大概瞭解了,知道現在要找一家還有多餘空房間的客棧不是易事,尤其還是位置好的,因此也不必強求三人非要住到一起了。

    於是他乾脆從車上跳下來,開口道:“唯山,致遠,我看現在天色不早了,如果繼續拖下去估計更難找到合適的地方,如今客棧客房緊缺,咱們找到一處已經難得,你不如先住進去,等大家都安頓下來,再相互報個平安即可。”

    “可是你一個人怎麼能行?也太不讓人放心了。”程唯山還是有些猶豫,他們二人都帶着書童,文靜可是一個人。

    何文靜展展衣袖,“你看我這身量像是小童嗎?我比你都還高一點呢,不會出事的。況且我也只找那種住客裏面書生居多的客棧,你放心吧。”

    程唯山聽他這樣說,白了他一眼,不過到底放下些心,這人除了臉長得嫩點,還真不像小孩,身量比同齡人都高,偏偏平日也正經的很,跟個老學究似的,一點也不可愛。

    “那你安頓好了就找人來報個信,有事就到這裏來找我。”程唯山叮囑道。

    “好。”

    三人一分開,行動就快了許多,主要是離貢院越遠的客棧空房越多。

    何文靜和曹致遠兩人又走了一段距離,就遇到了一家客棧有空房,何文靜進去問過之後還是選擇繼續找,不過曹致遠打算住在這裏。

    “文靜,你不住這裏嗎?”曹致遠已經在指揮書童搬東西了。

    “嗯,我還是繼續找找,這裏的房間太貴了。”

    曹致遠也不再勸,畢竟這種事確實不好強求,不過還是多說了一句:“這裏離貢院的距離還算近,要是再走可就有點遠了。”

    何文靜謝過他的好意,跟他道別之後繼續揹着包袱在街上找合適的地方。

    離府試之期還有五日,府試考試時間是四天,考完休息一天,那他們至少要在這住十天。

    剛纔他已經問過了,這裏最普通的一間客房,每日單是住宿費就是五百文,還不加伙食費。

    簡直在搶人!

    另一個原因就是這裏住得太滿了,何文靜還是想找個清靜一點的地方,畢竟遠點可以早起一會,可要是晚上睡不好,那纔是大大的不妙。

    最後,何文靜在距離貢院步程大概兩刻鐘的地方找到了一家小客棧。

    這家客棧其實環境不錯,就是地方稍微偏僻了些,前門並沒有在臨安府正街,且背臨水塘,因此來往的人並不多,生意也不鹹不淡。

    等何文靜來住店時,客棧中還有半數房間是空的,而且他住的客房每日房錢才兩百文,包一頓早膳。

    他估算了一下,雖然他走過來花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可是那時他走得慢,街上行人也多,如果是早上走快些,應該二十分鐘左右就能到貢院,這個距離也不算遠。

    等他收拾好住下,又到街上花了幾個銅板,找了個小乞丐去程、曹二人住的客棧送消息。

    住下之後,三人在第二日又聚過一次,地址就是曹致遠所在的客棧,這樣兩頭的人都不用走太遠。

    不過令何文靜沒想到的是,兩人都是頂着大大的黑眼圈,一副沒睡好的樣子,還一直打哈欠。

    “你們昨晚幹嘛去了?難道都沒睡覺嗎?”

    曹致遠輕咳一聲沒說話,程唯山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昨天剛來,有點興奮,就半天沒睡着。”

    看來這是太激動了,何文靜搖頭輕笑:“我說你們啊,還跟小孩子似的。”

    程唯山一說這個,眼神又重新亮起來,“文靜你不知道,我住的那間客棧,有八成以上都是本次參加府試的考生,每日都有人在樓下大堂品酒論詩,切磋學問,熱鬧得很。有時候我聽他們的那些慷慨之言,也覺熱血沸騰,總是忍不住加入進去,跟他們一起談古論今,幾日下來倒是交了好幾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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