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臘月,何家的房子總算建好了,何文靜也在月底多請了一天假,幫着搬家。

    他們這次建房子總共花了二十五兩銀子,不過卻花得很值,因爲家中有好些已經修補過很多次的傢俱也在這次一併重新打了。

    搬家那日,方氏辦了喬遷酒,不僅請了孃家和婆家的親戚,連村中相熟的人家也都一併請了,可以說是熱鬧非凡。

    不過方家這次來的只有他舅舅方虎,還有他表哥方鐵牛。而他表姐方春桃據說是定了親,現在正在家中繡嫁妝。

    “嫂子怎麼也沒來?”方氏問她哥。

    方虎接過妹妹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憨憨的道:“她說她心口疼,就在家中盯着桃姐兒,讓她用功呢。”

    何梅正從旁邊經過,聽到這話差點笑出聲,她舅舅這人怎麼這麼傻,還真是一點心眼沒有,怪不得被她舅母捏得死死的,這不是明着說她舅母這是見不得她家好,都氣得心口疼了嗎?

    何家人聽到這話都面色古怪,只方家父子倆還一無所覺,方鐵牛喫着桌上的果子,笑得也很開心。

    方氏撇撇嘴,她嫂子不來也一樣,只要她知道消息了就行。

    想當初她來家裏指責她的兒子,話裏話外都是自己兒子配不上她女兒。方氏雖然當時給她撅了回去,可是心裏這口氣還沒散呢。

    不過如今,她心裏這口氣倒是散得差不多了,因此也就不計較她哥嘴笨了。

    把方氏父子領進去後,方氏又重新換上笑臉招呼客人,她今天可是說是真的高興,臉上的笑意是真真切切的由心而發。

    與上次不同,何鐵蛋和老葉氏這次倒是來了,而且他二嬸還把久未露面的何文茂也拽了來。

    爲什麼要說是拽呢?因爲從進門起,何文靜就發現苗氏一直拉着何文茂的袖子,而何文茂更是滿臉寫着抗拒。

    何文靜正陪着表哥方鐵牛,就見苗氏一路扯着何文茂朝他這邊而來。

    他眼中笑意不減,又給方鐵牛塞了一把瓜子,好整以暇的等着苗氏過來。

    苗氏拉着何文茂,左右看了看,在旁邊又端了兩張凳子,自己坐下後又去扯何文茂,見他偏着頭梗着脖子不願意坐下,也不再勉強,反正站着也是一樣的。

    “文靜,正好你堂弟也在,嬸子正好有事問你呢。”

    何文靜笑笑:“二嬸請說。”

    “那次我問你,怎樣才能考狀元......”

    何文靜打斷道:“是考縣試。”

    苗氏胡亂擺擺手,“反正都一樣,以後肯定也能考狀元。”說完又看了坐在旁邊的方鐵牛一眼,刻意壓低聲音道:“你說那些書都背完了就可以下場考試了,可是真的?”

    “恩,真的。”何文靜點點頭,後又問道:“二嬸這意思是?”

    “實話跟你說吧,你二弟現在已經把書都背完了,是不是過了年就可以去考那個什麼縣試了?”苗氏眼中難掩興奮,彷彿明日她兒子也能考中那什麼案首回來,也能讓她好好威風威風。

    “哦?”

    何文靜詫異的挑挑眉,又去看何文茂的臉色,見他不僅滿臉的不耐煩,而且眼中更是有着藏不住的焦躁,就知道他應該是在說謊。

    不過他並不打算直白的拆穿他,而是對着苗氏道:“那真是恭喜二嬸了,想必當時你聽到二弟把這些書都一一背出來時一定很高興吧,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啊。”

    苗氏一下卡了殼,“我沒聽他背過,只是我問他背完沒,他之前都說沒背完,後來又過了一段時間,我看他也十分用功,再問就說他已經背完了,所以我這不就找你來了嗎?”

    “原來是這樣,二弟果然勤奮。”何文靜瞭然的點點頭。

    頓了頓,又繼續道:“背這些書可不容易呢,別說《周易》,光是《春秋》就將近兩萬字呢。我記得當時縣試時,有一道帖經題就是考了《春秋》的內容,好像“桓公十二年”中的一段,是什麼來着呢?”

    何文靜說完就揉着眉頭,一副苦思冥想卻怎麼也想不起來的樣子,半天后眼神一亮:“對了二弟,你可記得“桓公十二年”說什麼來着?”

    苗氏聽到他談起考試題目,雙眼放光,連忙扯扯何文茂:“你快說啊,你大哥問的那個什麼“十二年”那段都寫些什麼來着?說不定明年還考呢!”

    何文茂臉色發青,一聲不吭。

    他哪裏知道“桓公十二年”寫了些什麼,他房中的那幾本書,不過就是他在他娘查崗時裝樣子用的,還有好些翻都沒翻過呢。

    也不知道他娘這是怎麼了,整天追着他問書都背完沒,要是他說沒,他娘就能盯他一整天,還時不時就念叨讓他趕緊背完了去考科舉,簡直讓人煩不勝煩。

    想到這裏又他恨恨的看一眼何文靜,哼了一聲,從苗氏手中扯出袖子,憤憤然離去。

    苗氏看着手中空空,有些尷尬,正準備說什麼,就聽旁邊的方鐵牛說道:“咦,這位小哥跟我一樣啊,我娘逼我背書時,我也是背不出來,我怕我娘打我,就直接拔腿就跑。”

    說完又看着苗氏道:“還是這位嬸孃好,要是我娘,得用這麼粗的燒火棍子抽我呢!現在估計都追出去了。”方鐵牛比了下燒火棍的尺寸,又有些後怕似的說道:“沒想到讀書這麼難,所以後來我就乾脆不去了,嘿嘿,反正我不去,我娘也就抽一頓,要是繼續讀下去,估計得一天按三遍的打。”

    方鐵牛話一出口,苗氏臉色頓時不好看起來,語氣也十分不善:“誰說我兒子是背不出來才走的?!”

    方鐵牛懵懵懂懂:“不是背不出嗎?那他剛纔怎麼一聲不吭就走了呢?我還以爲是跟我一樣呢。”

    苗氏騰地一下站起,跟這種不懂看人眼色的人說話真是太氣人了!

    再就是她也發覺她兒子可能是在騙她,再坐下去她也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

    可要她現在就回家逮兒子,那她也不能夠,事情要真傳出去了,她只會更丟臉。

    想到這裏,苗氏便強忍着怒氣,臉上重又掛起笑,起身去跟其他人攀談起來,又話裏話外說她兒子剛剛身體不舒服,回家休息去了,只是臉上的笑容怎麼看怎麼不自然。

    何文靜見苗氏走了,淡淡一笑,他覺得他二嬸應該短時間之內都不會再來煩他了。

    “表弟,這何家的人怎麼都這麼沒禮貌啊,又是一個一聲不吭就走人的。”方鐵牛想起苗氏臨走時還甩了個白眼給他,只覺得莫名其妙。

    “許是有急事吧,你嚐嚐這白糕,可好吃了。”何文靜岔開話題,又把桌上的糕點又向他推了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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