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這個開頭是愉快還是不愉快,順利還是不順利,總算也是個開頭。有了開頭,就會有後來。

    笑歌送走小冬哥,回到分配給她的僻靜小房間,她想,至少,她現在在金杏樓也有自己的“辦公室”了。

    她細細環視了一圈這個房間,簡簡單單一桌一椅一櫃,雖然小巧,但乾淨整潔。窗邊還有一棵梅花樹,想來到了隆冬,擠滿一樹芬芳,香氣襲人,定然賞心悅目。就是現在,雖然無花無香,只得空空幾枝椏,但透過窗櫺,映入斜斜疏影,亦是古意盎然。笑歌想到這裏,突然笑了,什麼古意盎然,她現在不就正在古代嗎?

    總之,拋開其他不說,這房間的景色環境還是好的。

    笑歌坐下來,開始細細思考這一上午的種種。

    看這房間的情況明顯是提前收拾好了的,這意味着,今天她來這小院上工,這些人,包括邱老爺子,並非不知情。不然不會提前讓人備下這樣一個房間。

    而且按常理來說,大老闆要空降一個新人過來,也絕對不會不提前打招呼。

    所以這些人對笑歌的到來是有準備的,並且知道是確定的、無法改變的事。

    但看今日這邱老爺子的樣子,卻仍是一副拿喬的姿態,彷彿是小冬哥求他,才勉勉強強答應留下笑歌。其他人亦是愛理不理的,直接把笑歌冷處理在一旁了。這說明他們都非常不歡迎笑歌,並且,故意做得很明顯,好讓小冬哥把這不歡迎的信息傳遞迴給大老闆義哥。

    這是對大老闆消極的抵抗,也是對笑歌的下馬威。

    而大老闆只派了小冬哥態度謙卑的把笑歌送過來,這意味着,大老闆義哥不會是她許笑歌的堅強後盾,在這裏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笑歌自己爭取。

    看來,前路阻力重重啊,也許比她想象中還棘手。

    笑歌手中拿着一隻毛筆轉來轉去,皺着眉又繼續分析,那麼她該怎麼辦呢?

    先不管那些上司與同僚,且讓她從頭梳理,看看能不能避開他們,挖不走山,難道還不能避着走嗎?

    笑歌在金杏酒樓的目標是幫大老闆賺大錢,擠垮對手。

    而要達到這個目標,她需要做兩點:

    第一、利用自己的現代金融知識,優化改革金杏酒樓的運行架構,使之更成熟有效率;

    第二、利用大老闆手上的信息和資金優勢,坐一把大莊。

    但要完成這兩點,她需要了解金杏酒樓現有的具體收支狀況,每月各項收入佔比多少,後臺又是如何相互配合運作,對手同熙樓、對紅門的情況,銅錢如何收買存儲,是否和櫃坊有所合作……等等等等方方面面,她需要獲取的信息太多了。

    而這些信息,都掌握在她的同僚和上司手中。

    所以,答案出來了。

    不能,她不能夠繞過外面那些不歡迎她的男人們,即使勉強能,也非常麻煩。

    笑歌一聲嘆息,看來她不能做獨行劍客,第一選擇還是要尋求他們的配合,融入這個集體。

    她其實是一個很不擅長社交的人。在現代時,她選擇操盤手做自己的職業時,其中一個考量因素就是不用和人打交道,不用處理複雜的人際關係。她當年進交易室的時候,就根本沒理睬那些看不起她的人,反正拿數字說話,只要她負責的賬戶最後業績突出,誰也欺負不了她去。

    可現下在古代,她面對的敵意不知深了多少倍,卻又不能像現代時繞過去。

    沒有辦法,躲不過去,就只有主動出擊,想辦法改善關係。

    笑歌既然打定主意,也就站起身來,走出自己這偏安一隅的小房間,往之前陳老虎的大房間走去。

    那個房間裏大概坐有六、七個人,就從那裏開始吧。隨便尋個由頭,同他們搭話,至少要知道他們姓甚名誰,然後再做打算。

    但她剛一走到門口,還沒來得及敲門,就聽見裏面傳來一個男人的粗豪嗓音。

    “……那婆娘也真他孃的不要臉……”

    笑歌急忙止住腳步,敲門的手還懸在半空中。

    又有另一個尖細些的聲音說道:“就是,也不知道義哥怎麼想的,竟然放這麼個黑不溜秋的貨進來。天下間哪有這樣的道理?一個女的,來做大老爺們的事?”

    “窯子裏是有說法的,越黑越騷,指不定這婆娘多淫|賤呢,睡了大老闆不夠,又想來睡遍兄弟們,哈哈哈……”

    “喂喂喂,這話過了哦,怎麼說到義哥頭上去了。”

    “呀,你瞧我這口沒遮攔的,是我錯了。”

    這時又有一個年輕些的聲音說道:“我聽說這許三娘子也是有點能耐的,之前接連說準了好多次開價。”

    話音剛落就被打斷了,“扯吧,這婆娘能有這本事?會叫|牀的婆娘我就見多了,會算開價的,一個也沒有。”

    “是真的,我聽好多人說起過。”

    “該不會是會妖術吧?”

    “有可能哦,王媽媽,就是開茶鋪還打小人那個,就說她跟着什麼仙人學了法術。”

    “哈哈哈,妖女啊,我最喜歡,來啊,看哥哥的金箍棒怎麼收拾他……”

    又是一陣下流的笑聲。

    笑歌完全聽不下去了,立時轉身走開。

    金杏酒樓畢竟是黑道起家的,做的又是黑市買賣,其實她從大老闆那裏看見的那個什麼阿誠應該就可以想象了。連大老闆身邊的人都這麼粗俗,何況下面的這些。

    哪怕這些男人識字,又會算術,從大老闆那裏領的錢應該也很豐厚,但也完全改變不了他們小混混的出身。難道真還有什麼正兒八經的讀書人,秀才舉人能過來做這些偏門不成?

    笑歌悄無聲息的回到自己的小房間,極力想把那些污言穢語趕出自己的耳朵。

    她幾成受過這樣侮辱?

    笑歌深吸幾口氣,對自己說,被他們罵幾句又少不了一塊肉,當初剛穿過來的時候,快餓死了纔是最慘的,現在這些算什麼?不怕。

    小不忍則亂大謀,剛剛就當沒聽見,誰人背後不說人,誰人背後不被人說?

    她又冷靜了一會,估摸着那些人應該玩笑結束了,就又再次出發。

    她給自己帶上一個微笑的面具,是誰說的?伸手不打笑臉人。

    敲門,開門的是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他有些訝異出聲,“許三娘子?”

    這聲音像是之前幫忙說她還是有幾分能耐的那個,應該算是剛剛笑歌偷聽到的對她最友好的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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