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嫣被摟着貼過去,從謝珽的目光中覺出一絲繾綣,而那低醇的聲音落入耳中,亦如蠱惑。
她果真將茶杯湊到了他的脣邊。
薄胎細瓷,裏頭茶色清透。
淡淡的香味落在鼻端,他的視線在阿嫣眉眼間逡巡,就着阿嫣的手將半杯茶啜入口中。
阿嫣動作稍頓,“味道如何?”
“很好喝。”謝珽是個沙場殺伐的人,從不以文人雅客自居,也不太會說那些精妙的品評之詞。但這杯茶滋味確乎獨特,哪怕阿嫣選的是喝慣的茶葉,就連水都是極尋常的井水,經她的手細心泡出來送到脣邊,卻添了別樣的風情。似恰到好處,似回味無窮。
尤其是美人在懷,秀色可餐。
謝珽右手上還染着泥巴,尚未清洗,乾淨的左手扣在她腰間,隔着薄裳輕捏,只覺觸手柔軟纖弱。那雙深不見底的眸中,也添了幾許調戲的意味。
阿嫣輕笑了笑。
旁人焚香品茗是爲去除妄念,清心洗塵。
謝珽倒好,平白喝出旖念來了。
不過,她原也是想哄他高興,在這方獨屬於夫妻倆的天地裏,將外頭的煩惱暫時拋卻的。既要歡喜,自然不必清心寡慾。
遂將剩下半杯湊過去,讓他又嚐了一回,身子軟軟傾靠過去,順勢坐在他腿上,眉眼間更添婉媚,笑吟吟覷他。
“妾身這杯茶,夫君喝得可還滿意?”
極軟的語氣,有點勾人。
謝珽的脣邊挑起笑,將腰肢扣得更緊,“滿意得很。這樣心靈手巧的小美人,真該綁在身上,走到哪兒帶到哪兒,每日泡茶給我。”
“那可不行呢。”阿嫣蹙眉。
謝珽捏捏她的臉,“怎麼不行?”
“妾身素來身嬌體弱,怕是熬不住奔波勞苦。不若給夫君唱個曲兒,就放了妾身吧?”阿嫣靠在他身上,全然一副嬌怯模樣,不忘勾着他脖頸撒嬌,“妾身可從不給人唱曲兒的。”
她不止會彈一手好箜篌,還會唱曲子?
這把軟軟的嗓音,想必極爲悅耳。
謝珽眸色微亮。
他探手撥開她的衣領,在秀致如雪的胸口印上一吻,拿舌尖留下一道溽溼。胸口處先熱後涼,他的聲音也溫柔起來,能聽得人心顫
“唱吧。我聽着呢。”
男人含笑擡眸,指腹隨意幫她籠起衣領,卻無甚效用。
阿嫣沒躲,任由他胡作非爲。
手裏卻取了另一杯茶,拿來潤喉。
她會唱的曲兒其實不少。
倒不是濃詞豔曲,她年歲還小,最多看個郎情妾意的話本,太過豔穠的卻羞於觸碰。但詩賦如海,多的是寫相思的詞句,入了音律淺吟低唱,仍能道出纏綿情思。
她將柔軟嗓音壓着,在他耳邊低唱。
如枕邊祕語,似耳鬢廝磨。
是唯獨唱給他一人聽的情話,從耳邊直抵心間,揉得滿心柔軟。在這晚秋時節的昏暗樓閣裏,平白挑出繾綣春意。
謝珽幾乎有些陶醉了。
旁人常說,茶亦醉人無須酒。
但再好的香茶濃酒,都不及她此刻眼角眉梢的婉麗嫵媚,不及她軟玉溫香在懷的嬌軟勾人,更不及她低眉含笑的嬌羞吟唱。
謝珽的眸色漸而迷離。
阿嫣連唱了三首,才停頓下來,又取香茶潤喉。彩袖拂過他面頰,捏着茶杯的指尖幾與透白的茶杯同色,她回眸覷來,脣上殘留瑩潤水色。
她俯首湊近,聲音柔得能化成春水。
謝珽就勢仰頭貼過去,嘗她脣上的香茶滋味,脣瓣摩挲間,呼吸微微繃緊。
他知道阿嫣這般做派是爲哄他高興。
耳鬢廝磨後陶醉情迷,謝珽難得看到阿嫣小意討好,心裏不由升起得寸進尺的念頭,“唱得好極了。不過……”
“嗯?”
“若今晚還能陪我沐浴,會更好。”
他低聲提議,不掩調戲貪圖。
阿嫣勾脣輕笑。
親吻徐徐落在了他眉心。而後從眉梢挪到眼角、耳尖,一如方纔的溫柔。末了,將熱乎乎的氣息停留在他耳畔,聲音低軟含笑。
“想得美!”
說罷,不等謝珽回過神,竟自跳下膝頭。
輕盈如狐,令裙衫輕卷搖漾。
阿嫣快步回到座位,瞥見謝珽的一瞬愣怔,得逞後笑意更濃,還不忘提醒,“泥還沒和好呢,夫君可別偷懶了!”
如水眼波仍在,語氣盡是嬌嗔。
謝珽未料她驟然“翻臉”,惘然失笑。
旋即認命的拉過了泥盆。
果然小狐狸不好騙,倒把他搭進去了。
……
一大團勁道的泥,謝珽和得心甘情願。
阿嫣坐享其成。
沖茶之外,不時送上香軟糕點,又拿銀刀破開香橙,將甜滋滋的橙肉餵給他,以慰勞苦。而後謝珽洗了手,夫妻倆就近到書房用了午飯,小憩片刻,又回到揖峯軒一道捏泥。
謝珽已許久沒碰泥塑了。
難得抽出空暇,自是饒有興致,見阿嫣專注坐在身側,在昏暗光線中靜美姝麗,無須多想便知道該捏什麼了。
旁邊阿嫣捏的也是小人兒。
不過是一對。
長案上茶煙漸漸散去,溫熱的水也悄然涼了,時光彷彿在這方天地裏放緩拉長,將繁雜外物盡數摒卻。
兩人都捏得專注,好長一陣子,手指翻飛間各自默然做泥胎,誰都沒說話去吵對方,唯有彼此相伴、興趣相投的默契悄然蔓延。碰到講究技巧的地方時,阿嫣也會讓謝珽教她,男人會立時拋下手中的泥胎給她指點,耐心又細緻。
半個後晌都在泥塑中消磨。
末尾,謝珽的泥胎落成,捏的果真是阿嫣。
不過比起上次窈窕妙麗的姿態,這回卻學了她在屋裏捏小動物時的法子,故意將臉頰捏胖些,瞧着格外可愛。平整的底座上,她是坐在案後的姿勢,一隻手撐着腦袋,衣袖堆落在肘彎,另隻手擺弄案上的小貓,憨態可掬而活靈活現。
待陰乾後描粉彩繪,定會極爲漂亮。
阿嫣很喜歡,捧了泥胎愛不釋手,道:“回頭等陰乾了,我要親自描畫。夫君這是手,實在捉不得畫筆。”
“好,有勞王妃。”謝珽百依百順。
而後,探頭去瞧她的。
阿嫣眉眼彎彎,藏在背後的手伸出來,託着並肩而坐的兩個人。她纔剛學會泥塑不久,手藝不似謝珽嫺熟,這兩個小人兒捏得也只有兩寸大小。但觀其眉眼姿態,卻都十分精巧細緻,就連衣裳紋路都是用心勾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