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替嫁寵妃 >第 105 章 結局(中)
    帝王居所如今已成一座孤城。

    這日傍晚時分,身披道袍的謝巍成功混入城中,與潛藏甚久的莫儔接上頭,直奔綠柳掩映的太師府楚家。

    魏津攻破京畿防守,大軍直逼城下的消息已經傳開,激戰在即,京城終要面對一場混亂。

    帝王無處可退,困守皇宮,太子與誠王早就慌了手腳。吉甫之輩自知爲非作歹多年,勾得民怨沸騰,城破後必定會淪爲階下之囚,再無榮華富貴可言,日無多朝不保夕之下,正削破了腦袋找退路。

    高門貴戶中,有人抱殘守缺,覺得魏津謝珽是亂臣賊子,要毀去在京城積攢了百年的根基,在府中惶惶不可終日。亦有人心懷百姓,覺得皇家庸懦式微、朝中積弊深重,天下易主是唯一的破局之路,明知榮華將去,卻仍泰然處之。

    暑熱未褪,樹梢噪鳴的蟬聲裏,再無往年設宴消暑、綾羅華彩的閒情逸致,各處皆自顧不暇。

    太師府的日子也並不好過。

    因着阿嫣的關係,楚家在京城的地位十分微妙。

    先前謝珽斬除鄭獬,奪走隴右,便有人斥爲狼子野心。這回京城困守,永徽帝的勤王令一道道送去,謝家卻無動於衷,反而默不作聲的回稟攻克宣武,將梁勳的地盤盡數吞走,在許多人看來,與魏津無異,都是亂臣賊子。

    爲此,有人進諫欲挾持楚家,以王妃的血脈至親脅迫謝珽來救駕,至不濟,也得按兵不動,莫令局面更亂。

    永徽帝卻怎麼敢?

    京畿與魏津對峙時,謝珽在隴右的兵馬始終沒動,並未從北側夾擊,借地緣之利來搶京城。討伐梁勳之後,有一路大軍繞向魏津身後,並未直逼京城。因劍南坐視不理、山南兩道都被魏津收入囊中,永徽帝早已孤立無援,退路盡斷。

    若在此時挾持了楚家的人,未必能要挾到謝珽,相反,一旦激怒河東,那是招着手讓謝珽來打他。

    永徽帝豈能引火燒身?

    何況,雖然知道謝珽不是善茬,但落入求靠無門的窘境後,永徽帝仍存了一絲希冀,盼謝珽能如上回幫忙平亂一般,幫他將魏津擊敗。屆時,哪怕將宣武、隴右,甚至淮南等地盡數給了謝家,他這皇帝仍能有半壁江山,好過命喪賊寇之手。

    至於謝家,有北梁在邊塞虎視眈眈,未必能騰出手圖謀整個天下,置河東百姓於不顧,或許願意共分天下。

    永徽帝暗存期盼,遲疑不決。

    太師府也在這夾縫裏安穩無事的拖到了如今。

    但不能總拖下去。

    哪怕永徽帝性情庸弱,魏津卻是個狠的,一旦攻入京城,斬殺皇室之餘,定也不會放過與謝珽結姻的楚家。

    畢竟是阿嫣的血親,謝珽焉能不管?

    因地位微妙,太師府外有無數雙眼睛打量,謝巍仗着京城裏沒幾個人認得他,以仰慕先太師書畫,欲往書樓瞻仰遺作爲由登門造訪,披了身道袍飄然進府。而後與楚元恭商議,讓他今晚子時帶吳氏、楚宸等人出府,後半夜安排楚老夫人等旁的家眷離開。

    屆時,府邸外自有莫儔的人接應。

    楚元恭應了,千恩萬謝。

    謝巍遂辭別而出,仍以道士裝扮去拜見徐太傅。

    太傅府裏,徐元娥正與祖父修書。

    戰事攪得京城內外天翻地覆,因徐太傅與阿嫣交情甚篤,加之徐秉均身在河東軍中,太傅府邸和楚家一樣站在風口浪尖。永徽帝先前還曾親臨此處,欲請徐太傅牽線,說動謝珽出兵剿滅魏津之亂,徐太傅只說年事已高,口舌漸拙,怕是無能爲力。

    永徽帝不死心,逼着他修書於謝珽。

    徐太傅與他雖有過師徒之誼,卻也在越來越深的失望中消磨得所剩無幾,礙着闔府性命,寫了一封遞去。

    可想而知,書信寄去後石沉大海。

    永徽帝沒了法子,只能作罷。

    或明或暗的目光都定在徐家門口,徐太傅安之若素,只管帶着徐元娥呆在書樓裏,命僕從將些要緊的書籍暫且封起來藏進地窖,免得魏津打進城後書樓遭殃。初秋曬熱的天氣裏,一羣人忙得熱火朝天,徐元娥將錦繡袖口挽起來,露出兩隻白生生的胳膊,正指揮裝箱。

    裏頭徐太傅聽得有人拜訪,瞧清上頭的徽記後,猜到了那道士的來路,忙命請進來。

    謝巍大步而入,在書樓前跟徐元娥撞上。

    陽光炙熱,少女臉上汗涔涔的,打溼鬢邊的碎髮。在庭院裏認真清點着箱中的書籍,彷彿外面的兵荒馬亂與她無關,只在聽見腳步聲後瞥了眼不速之客。待看清男人的那張臉,她愣了愣,覺得眉眼有些似曾相識,稍加思索,就想起來了

    “是你?”微詫的聲音,甚是悅耳。

    謝巍沒想到她記性竟這麼好,腳步稍頓,含笑拱了拱手,“徐姑娘真是好記性!”

    “你那頂斗笠還在祖父的別苑掛着呢。”徐元娥記得那時他打扮成劍客,磊落颯爽,此刻瞧見這身道袍,又有幾分閒雲野鶴的清逸姿態,心裏覺得有趣,不免多瞧兩眼。又引他進了書樓,沒瞧見被林立書櫃擋着的祖父,便微擡聲音道:“祖父,人到了!”

    “來了來了!”

    徐太傅雖身在高位,實則性情平易,這會兒忙着擺弄書,也沒空將人請進客廳,只搓了搓手迎過來,道:“趕着往外搬書,就沒往廳裏迎,失禮了。咱們就到隔壁坐會兒,喝杯茶吧,這邊請。”說着話,往平素翻書用的梢間走。

    進去後親自斟茶,問他身份。

    謝巍躬身拱手,姿態客氣,“汾陽王府,謝巍。”

    這名字有點耳熟。

    祖孫倆迅速換了個眼神,徐太傅面露詫色,徐元娥比他還要驚訝,“你是三叔?阿嫣說的三叔?”

    能文能武,瀟灑通達的三叔!

    徐元娥記得阿嫣曾在書信中提過一句,說婆家三叔名叫謝巍,精通音律耳朵刁鑽,品評她彈奏的箜篌時極有見底,令徐元娥甚是好奇。後來阿嫣回京,她還多問了幾句,知道這位三叔是個妙人,閒時詩酒聽琴,瀟灑如閒雲野鶴,領兵時亦能雷厲風行,戰無不克。

    卻原來竟是他!

    少女眸中盡是驚詫,徐太傅卻是持重的,未料謝珽竟會讓三叔親至,忙請入座。

    謝巍遂道明來意,說因阿嫣的緣故,楚家和徐家樹大招風,被永徽帝和魏津雙雙盯着,激戰中恐會落入險境,傷及性命。故讓他先潛入城中,安排家眷趁夜離開,藏在謝家準備好的屋宇中,躲避兵鋒。除了徐元娥祖孫,徐家旁人若願意躲避,也可在今夜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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