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重塑舊時光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守護這束光
    返回越州已經夕陽西下,漫天的金黃將這座省會城市沐浴在夢幻之中,可夢幻畢竟不是現實,如何安頓小女孩成了最現實的問題。

    林白藥接下來會非常非常的忙,沒有太多時間陪伴照顧,而葉西、裴不愚等信得過的人只會比他更忙,也不適合。

    送小女孩回村行不通,她沒了親屬,鄰居朋友也靠不住,否則劉漢源何至於帶着她長途跑車?

    天地之大,億兆黎庶,可現在的她,只有自己能夠依靠!

    哦,不,或許還有一個人,可以成爲爲她遮風擋雨最好的港灣。

    只是,這樣一來,和那人的碰面,會比預想中更快的到來。

    他還沒準備好。

    可低頭看看懷中沉睡着的小女孩,林白藥還是下定了決心。

    隨性而至,既然想到,就去做,又何必扭扭捏捏?

    那人最煩的,就是優柔寡斷!

    唐小奇開車把曹備送到公司宿舍,在越州的這兩天,他和陳浩然暫時住一起。

    林白藥又介紹裴不愚和邱凡真等人認識,自掏腰包一千塊,吩咐陳浩然找飯店給曹備接風,順便讓他們聚在一塊討論下廣告拍攝的創意。

    “林總,你不一起來?”陳浩然問道。

    “我還有事,你們好好玩。”

    葉西她們看到林白藥抱着的小女孩,雖然好奇,但是沒人敢開口詢問。站在路邊看着虎頭奔遠去,曹備嘆道:“林總是我見過的最有俠義心腸的人……”

    葉西關心的道:“是不是來的路上發生什麼事了?”

    曹備說了前後緣由。

    邱凡真年輕,聽的當場忍不住,淚眼漣漣。裴不愚感受過世間冷暖,比邱凡真稍微好點,但也心有慼慼,黯然神傷。

    葉西面色平靜,只是心裏澎湃起伏,如驚雷轟鳴萬里。

    如此大好男兒,值得她一輩子追隨,永志不渝。

    歸夢居。

    推開幽閉的小門,轉過影壁,看着眼前的園林風光,這是林白藥這輩子第二次來到歸夢居。

    牽着小女孩的手,走過竹林和荷塘之間的青石板路,還是那個前臺小妹,問道:“貴老闆在嗎?”

    “老闆在啊,不過,我老闆一般不招待客人的。”

    “我不是客人。”

    “哦?你是老闆朋友?”

    “不是,我們不認識。”

    前臺小妹擡頭,奇道:“那你是什麼人?”

    林白藥道:“紅葉黃花秋意晚,千里念行客。飛雲過盡,歸鴻無信,何處寄書得……你去把這首詞告訴老闆,她會見我的。”

    “有意思!”

    前臺小妹眼睛發亮,她整日無聊的要死,突然遇到林白藥這樣有趣的客人,哪裏會拒絕,原地魚躍而起,火急火燎的往後面院子跑,道:“你就在這裏,不要走動,我去告訴老闆。”

    佔便宜是吧?

    很快,前臺小妹氣喘吁吁的跑回來,臉上寫滿了驚訝,道:“老闆讓你去院子裏見面……喂,你到底是什麼人?我來這好久了,老闆平時除了幾個老朋友,可從沒見過陌生人……”

    “老朋友都是陌生人,陌生人也可以是老朋友……”

    “你這人說話怎麼跟司馬大爺似的……哎,等我啊,你不認得路……”

    林白藥牽着小女孩,沿着走廊,穿過月門,在前臺小妹張大的嘴巴的迷惑中,輕車熟路的往記憶裏的後院走去。

    首先入目的是假山,黃石爲主,山上古木新枝,翠竹搖影,不知名的藤蔓垂掛,別有一番野趣。

    經山徑盤桓徐行,時而有大小不一的山洞需彎腰低頭,大約十幾米的距離,開始下山,眼前豁然開朗。

    籃球場大小的池子碧水泛綠,羣鴨嬉戲,錦鯉時起時伏,周邊竹林搖曳,花木芬芳,池中心有座六角涼亭,廳內有案几,躺椅,吊着四盞宮燈,

    這是江南園林建造大師的手筆,園內有園,景外有景,主次分明又富於變化,取精巧幽深之立意,頗得自然之美。

    林白藥牽着小女孩,踏上竹橋,緩緩的來到涼亭裏。

    她依舊那麼慵懶的斜靠在躺椅裏,旁邊放着那款老舊的雙喇叭收音機,收音機裏萬年如一日的崑曲,露出袖子外的修長玉指輕輕的打着拍子,對兩人視若不見。

    林白藥靜靜的站着,不聲不響。

    小女孩的手突然緊了一緊,變得有些冰涼,。

    林白藥低頭,眼神寵溺,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頂。

    “崑曲成於明,興於清,衰敗於京劇之後,你可知道,建國後哪一齣戲又救活了崑曲?”

    躺椅裏的人開口,聲音深沉又圓潤,清冷卻孤絕。

    “如果我沒有記錯,應該是五十年代江南省崑劇團改編演出的《十五貫》。”

    “很好,”她忽而又問道:““你對歸夢居怎麼看?”

    林白藥早習慣她的說話方式,突如其來,猝不及防,笑道:“不知城市有山林,謝公丘壑應無負。”

    這是清代徐崧的詩,也是她最愛用來形容歸夢居的兩句話,放在此時,最是應景。

    她坐起身子,倚住扶手,右手託着下頜,饒有興致的看向林白藥,道:“你果然對我很瞭解……你究竟是誰?”

    世間美人,要麼溫柔似水,清雅如蓮,要麼妖豔姿媚,風情萬種,偏偏她的容貌在十分美麗之外,又有了三分英氣,三分豪態,三分的不可褻玩,以及那一分遺世獨立的疏離感。

    那襲黑色的長裙,映襯着雪白的肌膚,精緻的妝容裏透着歲月猶如流水的輕淡,那柳眉掃起的鋒線,盪滌盡了張揚的光芒和起落的塵埃,留下的只有洞察世情後不動聲色的智慧和從容。

    她叫墨染時。

    今年,應該剛剛三十歲。

    ……

    墨染時喜歡聽崑曲,這不是祕密。

    如果林白藥是有備而來,完全可以提前做好功課,所以他脫口而出年輕人極少聽說的崑曲《十五貫》,並不讓她感到驚訝。

    可是,每每逛着歸夢居,心裏總會浮現那兩句“不知城市有山林,謝公丘壑應無負”的詩,這隻有她自己知道。

    於是,只用了不到一分鐘的交談,數年來宛若行屍走肉,對任何人和事都提不起興趣的墨染時,突然對林白藥充滿了好奇。

    “我是陌生人,不過,我希望以後能有資格和墨老闆成爲知己。”林白藥語調平靜,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墨染時笑了笑,擡手伸了個懶腰,真絲綢緞的黑裙恰到好處的勾勒出近乎完美的曲線,懶洋洋的說道:“膽大的小男人,你是在調戲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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