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這幾天在越州怎麼樣？”
自上週末跟着林白藥來越州，江海就跟唐小奇住在星河映象的公司宿舍，也沒見過林白藥幾次，更別說跟着他跑前跑後的辦事，快憋出鳥來了。
“挺好，就是沒事幹，心裏急。”
林白藥笑道：“馬上就要忙起來，到時候可別嫌累。”
江海撩起衣服袖子，古銅色的肌肉熠熠生輝，道：“老大，看看我這身力氣，怎麼可能會累？”
“那就好，我歇會。”
林白藥莞爾一笑，靠着椅背閉上了眼睛。
唐小奇換了首柔和的音樂，虎頭奔開得更穩，低聲糾正道：“海哥，別叫老大，叫林總，或者叫老闆。”
“嘿嘿，我這嘴……”
江海憨厚的笑笑，從副駕駛座扭頭，喊道：“我記住了，老闆。”
唐小奇蛋疼的嘆了口氣。
回到東江已經晚上十點，林白藥吸取教訓，這次沒有回家，住到了酒店裏，楚剛帶着羅珂、姜心怡候在大廳，接到人後，一同去了房間。
“周強回來了嗎？”
“昨天剛回市裏，我和他見過一面。”
“挖到人了？”
“嗯，有兩個人隨他回來，說是先和你談談，再看看東江的環境，然後決定要不要留下來。”
楚剛擔心的道：“不過，林總你要做好心理準備，這兩人脾氣不太好，眼高於頂，對我們東江小地方頗爲不屑……”
林白藥笑道：“技術人才都有怪癖，這個算什麼？劉備請諸葛亮還吃了三次閉門羹呢。他們能千里迢迢從首都跑到東江，無非是被咱們開出的八萬年薪打動，只要想賺錢，就能把人留下。”
接着姜心怡彙報和政府方面的交接情況，產權方面的各種手續都已完成，人員裁撤推進也比較順利，補償協議從每年500元到1200元不等，最高的能拿到四萬，分兩批給付，簽字時先付一部分，三個月後也就是年底，再付尾款。
用於賠付的錢，是東江市府爲擔保，銀行提供的五百萬貸款！
也就是說，拿銀行的錢賣斷工人工齡，林白藥收購東江電子，實際一分沒出。
“明天東江科技的掛牌儀式，都由誰出席？”
“喬市長肯定要到的，還有省國資委的周副主任，以及新成立的信息產業廳的遊廳長……”
林白藥眉頭皺起，道：“這麼重要的事，怎麼現在才說？”
楚剛苦笑道：“我們也是剛接到市府的通知……不過，俞祕書說掛牌儀式照計劃舉行，不用提高規格，周副主任和遊廳長只是來隨便看看，不發表講話……”
東江電子的成功重組，是喬延年主政東江後的第一大政績，並且他又得到上頭大老闆的賞識，國資委和信息產業廳過來捧捧場，乍看沒有問題。
可只是總覺得什麼地方怪怪的。
來了不講話，是怕擔責任，還是別的原因？
林白藥沉吟：
今晚得先見見喬延年……
“喂，俞祕書，是我，喬市長休息了嗎？”
……
林白藥見到喬延年時，他剛安頓好兩位省裏領導的住宿，回到東江賓館，還沒來得及洗把臉。
兩人現在是老朋友了，倒也不介意這些，喬延年一邊彎腰脫鞋，一邊和在屋裏等候多時的林白藥打招呼：“林總，今天剛回東江？”
“是，風塵僕僕，有些狼狽，讓市長見笑了。”
喬延年大笑：“你這種丰神俊朗的年輕人，要是還擔心形象問題，那我們這些中年大叔豈不是要帶着口罩出門了？”
林白藥想起二十年後舉國戴口罩的沉痛經歷，喬延年這是一語成讖，苦笑道：“那還是不要的好，市長要深入聯繫羣衆，帶口罩就有了層隔閡……“
“這話說得對，這幾天我跑了幾個鄉鎮，老百姓對政府多年來的工作有很多情緒。基層幹羣關係緊張，政府管理和服務水平嚴重滯後，真是讓人痛心……“
喬延年坐下來，俞祕書端了盆熱水放在腳邊，雙腳入盆，疼的他咧了咧嘴。
林白藥注意到喬延年的腳底有幾處磨破，腫着豆子大小的血泡，不過他沒說什麼，當領導的要想做事，喫這點苦不值一提。
“市長，關於城市發展的規劃，我是商人，不太懂。但發展不外乎民生，民生不外乎經濟，怎麼讓老百姓賺到錢，這是根本。”
林白藥矜持道：“不敢當高見，只是拋磚引玉，市長您姑且一聽。蘇淮十四個市，東江排行倒數，去年市區GDP總量只有不到100億，缺乏核心產業支柱，規劃不清晰，今天搞機械，明天搞輕工，後天搞高科技，估計再下來就得搞互聯網，見什麼火跟風搞什麼，可是競爭力比不過那些條件優越的兄弟城市，最後肉沒喫着，湯也喝不到嘴裏。老百姓怎麼編段子諷刺的？起大早，趕晚集，追不上狗，抓不着雞，手放褲襠捂個屁，被窩裏頭笑嘻嘻。還有說什麼的，龍在飛，虎在嘯，狼在喫外貿，唯有東江六不靠，只聽老閻放大炮。
龍是指蘇淮省GDP第一的秦海市，那是計劃單列市，國際性港口，飛龍在天誰也比不了。
虎是指越州，省會城市，國家和省裏各種政策、資源傾斜，憋着勁和秦海市爭老大地位，也是誰都比不了。
狼是指隔壁臨江市，毗鄰海港，靠近日韓，外貿加工業發展的如火如荼，以前和東江屬於穿一條爛褲衩的難兄難弟，現在也先富起來了。
至於老閻，非指某個人，而是指代五年來的整個領導班子，把東江的命給葬送了。
喬延年嘆口氣，這是東江賓館門口賣烤紅薯的大爺都知道的事，之前的班子釀成的惡果，交給他來從頭收拾，真是千難萬難。
“可我覺得這反而是好事，老百姓有怨氣，說明對眼下的境況不滿足，不滿足就有奮發圖強的動力，這叫民心可用。”
林白藥道：“動力有了，還得靠市府把握方向，方向對了，發展就順理成章，水到渠成。市長胸中自然有韜略，但我個人的拙見，市長應該帶隊去義烏看一看……
“義烏？”
“對，義烏模式已經證明很有效，而東江的地理位置更優越，京滬高速繞城而過，11月還有條橫向高速即將要開通，日後必定還會有更多經過東江的高速。另外，鐵路和公路也很便利，這是交通優勢。再看距離優勢，往北，離首都一條直線，六百公里，往南，離滬松一條直線，六百公里，往西，離中原省會商都市一條直線，五百公里，這在所有地級市裏絕無僅有……
喬延年眼睛一亮，腳盆裏的水都涼了也忘記出來，上身不由自主的前傾，道：“林總繼續說。”
“東江在蘇淮各地級市裏面積最大，可利用的土地儲備數量也最多，人口更是排在前幾位，不缺青壯勞動力，最適合勞動密集型產業。如果效仿義烏，把東江打造成中部和北部的小商品之都及物流之都，覆蓋東北，華北，中西部等大多數省市，那規模和市場……“
林白藥笑的很雞賊，道：“想想我都爲喬市長的未來感到振奮……”
喬延年更加振奮，也顧不得擦腳，直接趿拉上拖鞋，往門口快走兩步，又強作鎮定，輕咳一聲，打開門道：“俞祕書！”
對面的房間門半開着，俞祕書聞聲出來，喬延年吩咐道：“通知浩林市長，讓他和義烏那邊的朋友聯繫。明天，不，後天我親自帶隊，留一個人看家，其他市領導全部跟團前往義烏學習考察……”
俞祕書愣了愣神，道：“老闆，後天的行程早安排好了。還有，就算要去義烏學習考察，和當地聯繫協商，也不可能一天搞定……“
“你讓浩林市長想辦法，我不管他多爲難，反正後天一定要啓程，去吧。“
俞祕書滿頭霧水的去打電話，又覺得電話裏王浩林或者理解不了這個命令的緊迫程度，乾脆吩咐賓館副總來這邊候着，萬一屋裏頭有事也好給辦了，自己下樓開車，直奔王浩林的家。
“林總，你可是給東江指了一條錦繡大道，如果考察結果適宜，我得代表東江幾百萬父老謝謝你。”
“市長言重了，東江發展的好，我的東江科技才更有底氣吸引優秀人才來落戶，咱們是相輔相成，一榮俱榮。“
東江電子廠即將掛牌成立東江科技有限責任公司，林白藥看似漫不經心的道：“對了，我聽說省國資委的周副主任和信產廳的遊廳長明天也要出席掛牌儀式？市長，您看我那邊要不要多做點什麼準備？
喬延年也不藏着掖着，道：“這事我正要找你聊，周副主任是來給我站臺打氣的，全省的國企改制重組是個大任務，他希望東江電子開個好頭，然後打造東江模式全省推廣。至於遊廳長，他的來意，這個就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