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心怡聽說是葉素商的主意，悄然打量了她一會，又垂下頭去，片刻之後，露出釋然的笑意。
又和衆人研究了手機開模的事宜，兩人離開寧安科技。
葉素商提出想去林小廚食品廠轉轉，林白藥原不想答應，昨晚剛否認是女朋友，這會再當着林正道的面宣佈，以他的臉皮厚度也覺得臊得慌。
可經不住猛女撒嬌，那手勁讓霸道總裁也只能落淚，況且一牆之隔，搜腸刮肚編不出理由不去。
晃悠悠走到廠門口，沒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葉素商竟慫了，兩股戰戰，駐足不前，欲言又止。
“怎麼了？走啊……”
“我……我肚子疼！”
葉素商急的找了個最破的理由，道：“我可能水土不服，喫壞肚子了……先找廁所！”
“水土不服？”林白藥很懷疑的看着她，道：“你跟着燕山人天南地北的到處跑，喫過的地方飯比我聽過的報菜名還多，來東江會水土不服？”
“哎呀，別問那麼多了！”
葉素商拉着林白藥掉頭就跑。
“廠裏有廁所……”
“哎，這有廁所……”
“別跑了，姑奶奶，別跑了，讓我喘口氣！”
葉素商終於停下腳步，除了臉蛋紅撲撲的，呼吸平穩的如百年老龜。
林白藥扶着行道樹，大口大口的喘氣，道：“你……你是我見過的……第一，第一個拉肚子還跑的比兔子快的女人……”
葉素商噗嗤一笑，幫林白藥拍拍後背，道：“笨死了你！我不是肚子疼，就是，就是有點怕見到林叔叔……”
雖說醜媳婦難免見公婆，但能拖一天是一天，這種鴕鳥心態讓林白藥啼笑皆非，雙手叉腰深呼吸，無語道：“昨晚都見過了，這會害羞幹嗎？”
“不知道，就是腿軟……改天吧，改天見。”
……
唐小奇開車過來，葉素商硬拉着林白藥上了車，拍拍小巧的胸口，鬆了口氣，又生龍活虎的道：“接下來去哪？”
林白藥道：“接下來我去見領導，你回酒店。要是覺得悶，就讓小奇帶你逛逛東江的景點，我估計有空陪你也得晚上了……”
隆越集團和寧安地產爭搶9號標的事，葉素商是知道的，她想了想，道：“我覺得應該先搞清楚緣由，比如唐小年爲何突然要9號標……”
“隆越集團內部沒我們的人，唐小年爲什麼發瘋，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唐小年的心思，別人不知道，唐小平肯定是知道的。”
林白藥苦惱道：“唐小平在隆越集團主管採購，這是肥缺，肯定深受唐小年信任，從他這裏打開缺口，不容易。”
葉素商冷靜的分析道：“男人的弱點，無非財色，唐小平能當採購而不被唐小年猜疑，應該不算太貪財，那麼就是好色。東江是你的地盤，安排人接觸一下他，套套口風，總不是難事吧？”
林白藥首先判斷這是不是坑，不是給唐小平的坑，而是給他挖的坑。女朋友太聰明就這點不好，細節處得小心提防。
“東江我熟，但熟的是場面上的人和事。社會面那些亂七八糟的都交給楚剛打理。要安排人，得和他商量，看能不能找到合適的……”
坑上鋪木板，鍋甩給楚剛，林白藥這才切入正題，道：“就算找到合適的人選，也不一定能從唐小平嘴裏套出消息。時間緊急，來不及佈置了。而且對付唐小年的法子不在隆越集團，而在省裏。省府二號給他站臺，留給我們的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找能壓省府的人給我們站臺……”
能壓二號的，只有一號。
葉素商沒有再說什麼，聽話的回了酒店。
林白藥要做的是何等大事，她不會像那些無知少女只懂癡纏和使性子，卻分不清輕重緩急。
林白藥對葉素商也很放心，送到酒店樓下，直接掉頭去找喬延年，先讓他隨便找個理由把9號標從週一的招標會里踢出去。
喬延年作爲鐵桿盟友，這樣的要求不能不答應，答應之後直勾勾的看着林白藥，等他的下文。
既然是鐵桿，深知林白藥的操作，一步連一步，不可能就搞個流標噁心噁心唐小年，那又解決不了了問題，拖延幾日，照樣還得開標。
“市長，蘇重數控你知道吧？”
喬延年苦笑道：“蘇淮上至四大班子，下至街坊百姓，誰不知道蘇重數控……”
“蘇重數控已經接連多年虧損，去年4月22日，兩大交易所宣佈，將對財務狀況或其它狀況出現異常的上市公司股票交易進行特別處理，也就是所謂的Specialtreatment，並在股票簡稱前冠以“ST”。蘇重數控差點就被掛了ST的上市公司，面臨退市風險。如果不改善現狀，今年肯定躲不過去……”
80年代以來，最興盛時員工高達幾萬人，是國家重點骨幹企業，爲蘇淮經濟發展和工業地位立下了汗馬功勞，並於94年成功掛牌上市，是無數蘇淮人心裏的驕傲和圖騰。
然而，隨着機械工業的不景氣，市場的進一步開放，大環境導致競爭力急劇下降。
尤其掛牌以來，主營業利潤逐年遞減，97年每股收益0.2元，98年跌倒了0.01元，且始終沒有獲得配股資格。
沒有配股資格，相當於坐喫山空，慢性死亡，沒了挽救的可能。
但作爲歷史遺留問題，蘇重數控改革推進緩慢，每年養活那麼多人，支出成本巨大，成爲省國資怎麼甩也甩不掉的大包袱。
這些年省裏多次組織各方開神仙會，錢砸進去不知道多少，可始終治標不治本，反而激發大量工人上仿，社薈矛盾尖銳，還鬧出過德高望重的退休老師傅吊死在廠門口的新聞，成爲沒人敢碰的燙手山芋。
據說省委上一任的大領導離職時還在感嘆沒能給蘇重數控找到出路，現在的新領導就任後第一個上門調研的地就是蘇重數控，可知這個沉甸甸的包袱壓在所有人的心頭有多難受。
“蘇重數控已是積重難返，就算神仙來也救不了了……”
喬延年隨口應着，心裏還沒摸透林白藥的思路。
忽然提到蘇重數控幹什麼，風馬牛不相及的事，隆越集團和蘇重數控也沒任何關係。
總不能渴了不找水，跑到沙漠裏晃盪。
“神仙救不了，我來救！”林白藥笑道：“我打算收購蘇重數控！”
“啊？”
喬延年驚訝的表情毫不遮掩，道：“收購？林總，你千萬別衝動。蘇重數控雖然還沒到資不抵債的地步，可也只剩一口氣吊着。你要收購省國資委手裏握着的四千多萬國家股，至少要一個多億的現金，收了之後呢？機械業大環境不改變，一旦股價繼續跌，這些錢就全打水漂了……”
林白藥笑道：“我會和省裏談條件，等收購完成後，需同意更改蘇重數控主營業務。其實說白了，就是借殼上市，用蘇重數控作爲殼資源……”
“借殼上市？”
喬延年算是懂經濟的，這些年兩大交易所的上市名額幾乎都被國企包圓，民企上市不說癡心妄想，也是比登天還難，IPO堰塞湖效應明顯，所以誕生了借殼上市的財技。
可借殼上市存在重大風險，一着不慎滿盤皆輸。
喬延年不明白，爲了區區一個產業園的九號標的，林白藥要和唐小年賭這麼大的氣？
不惜投入上億元的資金，幫省裏解決蘇重數控這個包袱，只爲讓老一發話，讓老二讓步，讓隆越集團丟了喫掉九號標的幻想，讓唐小年碰一鼻子灰。
至於嗎？
九號標才能給寧安地產帶來多少利潤?
一百個九號標的體量，也賺不了一個億啊！
看慣了林白藥老謀深算的樣子，驟然這麼年少氣盛，倒讓喬延年覺得親切。
畢竟誰也不想自己的盟友是個妖孽，有血有肉的人，總歸沒有那麼大的距離感和神祕感。
“林總，我覺得還是從長計議……”
林白藥搖了搖頭，道：“喬市長，我是商人，商人不做賠本的買賣。你放心，我不是衝動，也不是和唐小年鬥氣，就算沒有這次的九號標事件，我也準備收購蘇重數控的控股權。稍後，趙合德會往省國資委拜訪，我希望你和老一通個氣，然後和國資委打個招呼，請趙合德到老一的辦公室喝杯茶……”
他頓了頓，笑道：“趙合德和殷長河殷副省相交莫逆，但我思前想後，這個事最好還是由你和老一先通氣爲好……”
言外之意，誰牽線解決蘇重數控的問題，誰就是蘇淮省的大功臣，這個在老一面前露臉的機會，原本可以給殷長河，但林白藥講義氣，特地來拉喬延年一把。
喬延年也顧不得勸，這樣的機會他必須抓住，不能白白便宜了殷長河，笑道：“既然林總決心已下，我自然全力支持。好，我現在就給省裏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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