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吟雪找這抹殘魂找了整整五百年,整個冥界都被他清空了,卻仍舊不得見。

    不成想,她竟在一枚鈴鐺裏。

    “瑤瑤……”他聲音都發顫了,衝上去想抱緊她。

    可他還沒靠近,便被桃花色的符咒擋住了。

    “我花了五百年,才把她的魂魄勉強拼成人形,你可別一激動,又給我撞散了。”梅笑寒搖着扇子,似笑非笑。

    弒神劍是能斬殺上古神明的劍,凡人根本承受不了它一擊。

    安紓瑤那時修爲又低,直接被這一劍,擊碎了魂魄。

    所以梅吟雪纔沒能看到她的魂魄。

    梅笑寒已經徹底覺醒了梅氏的血脈,他的眼睛甚至能看到靈魂的碎片。

    他將安紓瑤靈魂的碎片一一收集,又放在引魂鈴的母鈴裏養了整整五百年,這才終於拼湊出一抹殘魂。

    這抹殘魂沒有意識,不會說話,只能勉強維持安紓瑤的樣子。

    她身上還有細小的裂縫,受不得衝撞。

    “你是誰?”梅吟雪並不知道這些,他現在還處在半癲狂的狀態下,敵視着世上的所有人,“你對瑤瑤做了什麼?!”

    癲狂狀態下,他竟把捆在他身上的符咒撕裂了!

    梅笑寒眸底閃過幾抹詫異來,但並不慌張,在梅吟雪撲過來攻擊他之前,他扇子一扇,又有更高階的符紋從他扇下飛出,死死困住了梅吟雪。

    梅吟雪雙目猩紅,表情也猙獰,他身上的煞氣越來越濃,殺意沸騰。

    “別這麼苦大仇深。”梅笑寒招風的桃花眼彎了起來,“我不是你的敵人,我是唯一能幫你的人。”

    梅吟雪陰惻惻的盯着梅笑寒:“我憑什麼相信你?”

    梅笑寒對上梅吟雪陰鷙可怕的眼睛:“因爲只憑你自己,你這輩子也別想復活安紓瑤。”

    這一世的梅吟雪疑心很重,他並不相信梅笑寒的話。

    於是他開始嘗試自己復活安紓瑤。

    可沒有用,所有辦法他都用盡了,安紓瑤仍舊只是一抹殘缺的魂魄,沒有意識,不會說話,無論他做什麼,說什麼,她都不會迴應他。

    她回不到她的身體裏,也沒辦法借屍還魂,更糟糕的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她身上的裂縫居然逐漸加大了。

    “瑤瑤!”梅吟雪慌了,終於燒掉了梅笑寒走時留下的符紙。

    符紙燃盡後,梅笑寒再次出現。

    他臉上仍舊帶着那討人厭的笑:“想通了?”

    就彷彿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梅吟雪臉色陰沉到可怕,但他沒辦法再說出拒絕的話,因爲安紓瑤的靈魂快碎了,他不能承受第二次失去她。

    “我要怎麼做?”他沉悶着調子問,每一個字都透着濃濃的壓抑感。

    梅笑寒取出引魂鈴的母鈴,念動咒語,引魂鈴發出瑩白色的溫柔的光,第七枚鈴鐺再次打開,將安紓瑤的殘魂收了進去。

    “首先,我們需要九千慘死的冤魂,來滋養你心上人的殘魂。”梅笑寒說,“冤魂死得越慘烈,效果越好。”

    於是梅吟雪拿起了劍,用極盡殘忍的方式,虐殺了九千人。

    “魂魄需要滋養一段時間。”梅笑寒說,“但即便是引魂鈴,也沒辦法把被弒神劍擊碎的靈魂徹底修補好,想要她復活,我們還需要一個祭品。”

    聽到祭品二字,梅吟雪連眼皮都沒擡一下,直接問:“什麼祭品?”

    他甚至已經握住劍,準備去取這祭品了。

    如果能復活她,獻祭天下又如何?

    “別這麼心急。”梅笑寒笑了,他點了點扇子示意梅吟雪坐下,“在進行最終的復活儀式之前,我需要你先了解幾個概念。”

    他頓了頓,黑眸凝着梅吟雪,問:“你相信命運嗎?”

    梅吟雪皺眉,神色間顯出幾分不耐煩來:“我對復活瑤瑤以外的事情都不感興趣。”

    他不信命,只信她。

    聞言,梅笑寒低低的笑了:“這和復活你家瑤瑤息息相關。”

    “要從何說起呢?你應該聽說過不死林巫氏吧?巫氏一族和其他家族不同,他們的純血非常的少,幾萬年可能只有一個,而且純血一定是女性。”

    “純血一旦誕生,便是巫族的聖女。聖女的預言,百分百會實現。”

    “那難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提前規定好的嗎?”梅笑寒扇子一揮,手裏突然多了一個蘋果,“就比如我下一秒喫不喫這個蘋果,我可以選擇喫,也可以選擇不喫,決定權在我,聖女能不能精準預言我會不會喫這個蘋果?”

    似乎知道梅吟雪沒興趣回答,梅笑寒直接公佈了答案:“答案是不能,因爲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是隨機的,命運不主宰這種小事。”

    他話鋒一轉,表情也變得凝重起來:“但有一些事情,是註定的,我們姑且把這些事稱爲節點,處於節點中的事件,是一定會發生的,無論你怎麼掙扎,怎麼反抗,它都一定會發生,哪怕你提前知道了預言,想改變悲劇,也沒有用。”

    梅吟雪長眉下壓,臉色更陰沉了:“你到底想說什麼?”

    梅笑寒對上梅吟雪的視線,黑眸沉沉:“安紓瑤的死亡,就是一個節點,她死了,你才能墮落,柏亞川才能成長,她需用死亡,鑄就你們兩個成魔成神。”

    “嘭!”

    梅吟雪情緒突然激動了起來,他一把抓住梅笑寒的衣領,將他按到了牆上:“你他媽到底想說什麼?!”

    牆以內劇烈的衝擊,直接被撞出了數道裂縫,梅笑寒卻只是笑,似乎並不覺得疼:“你其實已經隱約察覺到了吧?明明是三個人一起上的山,可最後柏亞川拜的是正直可靠的開陽真人,你拜的卻是梅無塵。”

    “你擁有罪惡一族薄氏的血脈,又是半神半鬼的梅家人,就連本命法器,都是墮魔者的標配弒神劍……這還不夠清楚嗎?你墮魔本就是命中註定!”

    “而只要安紓瑤活着,你就不可能墮魔,你和柏亞川也不可能決裂,所以她必須死,她成就你,你成就柏亞川。”

    “閉嘴!”梅吟雪目眥欲裂,他揚起拳頭,想狠狠給梅笑寒一拳,讓他閉嘴。

    可揚起的拳頭,卻遲遲沒有落下。

    正如梅笑寒所說,他其實早就察覺到了。

    他和柏亞川,就像光影下產生的兩個極端,柏亞川永遠在光明大道上一往無前,而他只能躲在黑暗的影子裏受盡磨難。

    也不是沒有掙扎過,也不是不想做個好人,他也努力過不去怨恨……可怎麼能不怨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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