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食漢祿,死爲漢臣,我荀彧輔佐的是那個立志做徵西將軍,匡扶漢室的曹操,而不是篡漢自立的奸雄曹孟德。”

    荀彧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大聲的說道。

    只是陳軒卻搖頭。

    “當初你荀彧在袁紹帳下做事,袁紹四世三公之後何等人物,可你一眼便看穿他的品性,離開他轉投曹操。”

    “說明你荀彧眼光之毒辣,看人之精準,可現在一句看錯了曹操。”

    “可你即便一時看錯了,也早該看出曹操的心性,爲何偏偏到了最後,要功成名就之時,這才表露自己忠漢之心。”

    “在我看來,這說不通。”

    陳軒死死的盯着荀彧的眼睛。

    其實他心中早有猜測,只是想要聽荀彧親口說出。

    被陳軒這麼盯着,荀彧感到身上有些不自在,最後嘆了一口氣:“罷了罷了,看來我是無法瞞過你冠軍侯。”

    “都說比干長了七竅玲瓏心,我看你比比干還多一竅啊!”

    荀彧苦笑一聲:“荀彧苦讀詩書,人稱我有王佐之才。”

    “早年被舉孝廉出任守宮令,董賊亂政以後,我不欲與他同流合污,便棄官歸鄉,帶領宗族避難冀州,並投到袁紹帳下。”

    “只是後來我發現袁紹雖是名門之後,但氣量狹小,不足以成大才,便又轉投曹丞相。”

    “其實我早就知道這天下的諸侯,沒有一個是真正要匡扶漢室的。”

    “畢竟人性之貪婪,權力掌握在手中,誰又不想當皇帝呢?”

    “而我之所以還願意輔佐曹操,便是因爲我這一身的才華,我不願將它埋沒。”

    “男子漢大丈夫活這一世,終究不能默默無聞。

    荀彧說到此處,臉上露出幾分豪邁。

    的確,正是因爲有他的輔助,曹操這個一開始不被世家看得起的宦官之後,迎來了一波又一波的人才。

    因爲荀彧的識人之才,郭嘉,荀彧等謀士才能得到重用,纔有了曹操今日的成就。

    他的確證明了自己的才能。

    “既然你一切都知道,爲何這個時候要表露出忠於漢室,忠於當今天子的態度呢?現在不才是你該享受自己成果的時候嗎?”

    陳軒開口問道。

    “不論曹丞相多麼具有雄才偉略,也不論他能給這天下人帶來什麼,但篡漢而立終究是逆賊。”

    “我若不表明立場,豈不是與他同流合污,遺臭萬年。”

    荀彧說完。

    陳軒頓時明白了。

    荀彧明知道忠漢會遭到曹操的忌恨,依然選擇表露自己的態度,便是不想遭受罵名。

    之前輔佐曹操是爲了施展才華,之後忠心漢室是爲了自己的名聲。

    說到底,荀彧並非真正的忠心漢室,而是愛惜自己的羽毛,爲了身前身後名。

    在許多人眼中,死了以後的名聲並不那麼重要,但也有一些人會特別的注重,就比如荀彧。

    而且他了解曹操,哪怕他再怎麼惹怒曹操,最後死的也僅是他一個人,他的後代依然可以得到曹操的優待。

    之前無論荀彧輔佐曹操,還是後面反對曹操,都是爲了一個名。

    如此看來,荀彧的一生是成功的。

    生前他無愧“王佐之才”四個字,死後又得漢室忠臣之名。

    每個人追求的不一樣,對荀彧而言,這樣的人生便是圓滿的。

    想到此處,陳軒主動舉起酒杯。

    “文若,這是你所追求的道,我無法勸你什麼,只是同樣你也要想好要承受的代價。”

    陳軒知道荀彧晚年是十分悽苦的,其實現在的荀彧已經嚐到了這種感覺。

    “或許自己想辦法可以保住他的性命,也不枉朋友一場。”

    陳軒這樣想道。

    一直到深夜,陳軒才離開荀彧的府第。

    荀彧從來沒有和任何人吐露過他的心聲,今日和陳軒講完以後,便覺得舒暢了許多。

    第二日,陳軒又去看了郭嘉以及自己辦報紙的衙門。

    郭嘉如今身體狀況極差,陳軒去的時候看到消瘦了很多。

    雖然因爲陳軒的出現,郭嘉並沒有那麼早死亡,但看樣子也沒有幾年好活了。

    第三日,程昱來陳軒的府上拜訪,還有其他許昌城的官員,也紛紛前來。

    不過除了一些重要的人物,剩下的人,陳軒直接讓下人給擋了回去。

    第五日的時候,曹丕也來了。

    如今曹丕坐鎮許昌,執掌着許昌城的軍政大權,可謂是意氣風發。

    而且曹操已經明確立曹丕爲繼承人,如今在許昌,幾乎沒有敢和曹丕作對的勢力。

    “學生見過老師。”

    曹丕來了以後,立刻向陳軒行禮。

    陳軒坦然受了曹丕這一禮。

    作爲老師,即便不說現在,即便日後成爲了魏王,依然要行晚輩之禮。

    就因爲這層關係,許昌城不知道多少人羨慕陳軒。

    但他們忘了一點,若沒有陳軒,曹丕哪有如今的地位。

    “老師回到許昌,我這幾日政務繁忙,第五日纔來拜訪,請老師恕罪。”

    曹丕坐下以後,陳軒命下人奉上了茶水。

    “還是正事要緊,我這次悄悄回許昌,就是不想麻煩太多人。”

    陳軒說道。

    茶喝到一半,曹丕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就請說,你我師徒不必遮遮掩掩。”

    陳軒開口道。

    “好。”

    曹丕點了點頭。

    “聽聞老師把匈奴人劉巖給抓了起來,那劉巖雖然沒什麼本事,但卻是匈奴人在我許昌的人質,若他出了什麼事情,恐怕北方匈奴各部落要引起動亂啊!”

    “原來是這事。”

    陳軒微微一笑。

    “我並沒有讓他出事,只是讓他喪失生育能力。”

    “試想一下,劉巖或者他的後人活着,只要給他機會,那匈奴總有一日還能團結起來。”

    “可若劉巖沒了後代,匈奴各部落爲了單于之位,必定爭奪不休。”

    “如此他們自己便把力量耗光,自然也沒時間來給我們搗亂。”

    “而我之所以只是廢了劉巖,而沒有殺了他,便是因爲只要劉巖沒有真正死去,匈奴就不會發生大的動亂。”

    聽到陳軒的話,曹丕頓時點頭。

    “好,學生明白了。”

    “還有什麼事嗎?”

    陳軒問道。

    “沒了,學生那就告辭了。”

    等着曹丕離開以後,陳軒卻露出幾分疑惑。

    他原本以爲曹丕還會爲執金吾董安的事求情。

    畢竟董安的哥哥董昭可是魏郡太守,是曹丕的人。

    沒想到曹丕竟然根本沒提這茬,這倒讓陳軒對這個學生有些看不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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