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晌,時縈收回了飄遠的思緒,儼然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朝着聲源處信步走去。

    被她鎖在貯藏室內的凌墨透過細窄的門縫瞅着漸行漸遠的時縈,此刻已是心急如焚,也不管自身行跡會否暴露,一個勁兒地扯着嗓子朝時縈喊道:

    “喂,你別做傻事。你要是出了事兒,我怎麼向爸交代?快回來把門開了,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夠帶着你一道安然無恙地脫離險境。”

    聽聞凌墨所言,時縈倏然停住了腳步,清皎似月的臉上驟然現出了一抹溢於言表的欣喜。

    她緩緩地轉過身,好似鍍了一層朦朧薄霧的眼眸中不可遏制地涌出了汩汩熱淚...

    說起來,這時間過得可真是快。

    轉眼竟過去了一十八年。

    這十八年來,她無時無刻不在憧憬着同凌墨相認的那一日。

    失聯的第一年,每每午夜夢迴,腦海裏全是自家閨女蹣跚學步時笑着喊她媽媽的溫馨畫面。

    失聯的第七年起,她每天都會花上一個小時時間給她的寶貝寫信。

    七歲正是小孩入學的年份,如若她的寶貝還活在世上,那會子的她應該已經開始認字兒。

    認了字兒之後,便能看懂她寄出的信了。

    時縈正是懷着這樣的憧憬,十一年裏每一天都在給凌墨寫信。

    儘管這些信在寄出之前就被截了下來,從未送到過凌墨的手中,她還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這麼去做。

    回到臨江之後,得知凌墨受了那麼多的苦遭了那麼多的罪,她再也沒有勇氣以母親的身份去接近凌墨。

    更加不敢奢望凌墨能在她有生之年喊她一聲“媽”。

    直到這一刻,時縈感受到了凌墨的關心,徹底破防,眼淚似斷了線的珍珠一顆一顆地往下掉。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快開門,你信我,我們一定不會有事的。”

    貯藏室裏,凌墨瞅着捂着口鼻渾身抖得厲害的時縈,有些慌了神,已經開始暴力踹門。

    時縈輕拭去臉上的淚珠,朝着貯藏室掉漆的鐵門露出一抹淺笑,話裏行間透着一股子莫名的驕傲:

    “我信你。只是,你的行跡一旦暴露,誰去拯救被扣押在競技城中的無辜生命?墨墨,好好活下去,連帶着我的那一份。”

    話落,時縈利落地轉過了身子,搖曳生姿地向樓道口處一臉陰沉的歐陽斌走去。

    歐陽斌沉了沉眸,冷冷地盯着向他走來的時縈,道:

    “你怎麼會在這兒?”

    時縈用眼角餘光掃了眼樓層中已然轉醒,現下均灰頭土臉耷拉着腦袋的守衛們。

    她暗自腹誹着,這羣守衛應當還不知道自身被迷暈之事,只道是瞌睡上頭,不小心在值崗期間睡着了。

    若真是如此,她大可利用守衛們極度心虛的心理,實現雙向掩護...

    心下有了計量之後,時縈特特換上了一副不勝嬌羞的模樣,柔聲細語地道:

    “歐陽先生喝了有安神助眠之效的茶水,倒在我牀上昏昏沉沉睡了過去。我尋思着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始終不大妥當,就出來遛遛彎。眼瞅着已近凌晨,便準備了些許宵夜,給每層的守衛大哥們送了來。還沒送完,你竟醒了。”

    聽聞時縈提及方纔在她臥室中發生的事,歐陽斌只覺顏面盡失,心生氣惱,恨不得當場縫了她的嘴。

    再加之他生性多疑,此情此景之下,勢必會對她的反常舉動起疑。

    這不,時縈話音剛落,他便調轉過頭,看向了站定在一旁戰戰兢兢的守衛,冷聲問道:

    “可有此事?”

    被點名的守衛有些迷茫地看向了時縈,見她暗戳戳地向自己使了個眼色,便誤以爲時縈是在替他隱瞞值崗期間打盹一事,心下滿是感激,連連點頭稱是:

    “確有此事。”

    歐陽斌得到了守衛的肯定回答之後,依舊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鷹隼般犀銳的眼眸直勾勾地鎖在了時縈那張看不出絲毫破綻的臉上,聲音中充斥着令人膽寒的壓迫感:

    “看不出來,你還有這樣的善心。”

    “……”

    時縈但笑不語。

    她心下明白,歐陽斌一旦起疑,她就算再怎麼解釋,他也不會相信。

    反正,她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爲了掩護凌墨。

    目的既已達成,其他細枝末節之事,她可無暇顧及。

    然而,她繃緊的神經稍稍鬆懈下來之際,卻又被一串急促的警報聲嚇得臉色大變。

    聽得警報聲之後,歐陽斌的神色亦更加凝重了幾分。

    只見,他一手扼着時縈的脖頸,惡狠狠地逼問道:

    “說,你究竟是誰?可還有同夥?”

    “歐陽先生,我真的是玄薇。當初,是你陪着我做了整容改造的,難道你忘了嗎?”時縈眉頭緊蹙,眼瞅着歐陽斌的手下已然在樓層中地毯式地搜索了起來,緊張到幾近無法呼吸。

    貯藏室中,凌墨透過門縫得見外頭的光景,只緊緊地攥着藏於包裏的圓月彎刀。

    同一時刻,一身材高大的守衛亦透過貯藏室的門縫,朝裏頭張望着。

    由於內裏漆黑一片,他並未細瞧,只敷衍一瞥,權當交差完事兒。

    “等等!打開貯藏室仔細翻找,不要遺落下任何一個角落。”歐陽斌對於守衛們這般敷衍的態度極其不滿,厲聲喝道。

    “是。”

    聞聲,剛縮回腦袋的守衛連連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抻着食指就往指紋密碼鎖上摁去。

    很快,只聽“咚”的一聲,密碼鎖自動彈開,掉漆的鐵皮門亦微微地敞開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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