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擊聲和唾罵聲不是很遠,蘇棠腳步一頓,轉了個彎,順道拐進小巷過去準備看看。四散的精神力敏銳地捕捉到談話聲,聽着像是欠債還錢一類的事情。

    離得近了,揍人的聲音更加清楚,拳拳到肉,都是悶響。

    “這個月怎麼比上個月少一半的錢?”

    “你要過日子,難道我們不用過日子嗎?”

    “兔崽子,給我狠狠打,打到長記性爲止!”

    “……”

    一羣四五個人,圍着躺地上的人拳/打/腳踢,好幾腳都結結實實的踢到對方身上氣血充盈的部位,下手沒輕沒重。

    被打的人蜷縮着身體,雙手儘量護住自己,但對方人太多,他一雙手也護不全,只能儘量縮緊,減少受力的部位。

    再這麼打下去,這個人遲早要死。

    蘇棠不是個多管閒事的人,但也看不得人在她眼皮子底下被活生生打死。

    “暫停暫停。”

    “別打了。”

    蘇棠從拐角處站出來,緊急叫停。

    她擡高音量,聲音還沒人叫罵聲響,但她一個大活人出現,也有人看到了,連忙推了推旁邊的人,一行五個人警惕地看着她。

    她看着身形瘦弱,不像是個練家子。對於這種小姑娘,他們拎出一個人,都可以一個打十個。

    其中一人衝她喊道:“好好的一個小姑娘,別多管閒事,趕緊走!”

    蘇棠:“……我也不想多管閒事,但是你們再這麼打下去,這個人就沒命了。”

    “沒命?”他們幾個人笑了笑,“這小子要真沒了命,那算他運氣好,不用還他那個沒用的爸留下的債。”

    蘇棠挑眉。

    她指了指地上那人,就算現在沒有人打他了,後者仍然蜷縮着身體,沒有放鬆警惕,光看着他下意識的動作,蘇棠就知道這個人不是沒能力還手。

    而是選擇不還手。

    “你們也就嘴上說說,肯定還得留着人還債,那就下手輕點,”她走上前,臉上沒有任何懼怕的神色,甚至離得近了,還能看到這五個人手腳上多少都沾着點血,全是地上那個人的,她指了幾個身體肉多一點的部位,“下次,你們要打,就打這幾個地方,肉多,抗揍,不至於出人命。”

    五個混混:“……”

    他們面面相覷,猛地盯着蘇棠:“你是來拆臺子?”

    蘇棠搖頭:“不是,就是覺得你們這種揍人的方法容易把自己給坑進去。”

    “……”

    還說不是來拆臺子的。

    五個混混互相看了眼,再看向蘇棠那種端着的平靜,又覺得對方不像是表面上那麼柔弱,這附近又是軍校又是一些重要基地的,他們來要債也是瞅準了地方。

    要是換做別的人,還真不敢隨便動手,萬一惹到背景不一般的人呢?

    五人中爲首的那人往地上看了眼,這個混小子縮成一團,到現在都沒有聲響,別真是被他們打得要斷氣了,想一想,也不划算。

    這年頭要債的工作也不好做。

    債款得收,收不到要打人,還得保證人打不死,不然因爲他們的原因無法收到款項後,還得賠付債款的百分之五。

    那人自以爲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又看了看蘇棠:“哼,下次不要多管閒事,兄弟們,我們走!”

    五人繞過蘇棠,結伴離開。

    蘇棠往後看了眼,走到那人跟前:“還能站起來嗎?”

    那人微微動了一下,因爲蜷縮了太久,他四肢都有點僵硬,更不用說被打了這麼久,動動手腳就能感覺到強烈的疼痛。他等了一會兒,確認周圍的人都走了,才放開手腳,四腳朝天,躺在地上喘氣,表示自己還活着。

    月光打在他臉上,映出一張縱然站着塵土污泥也難掩姿色的臉,只能說他臉上的一切都長得恰到好處,尤其是那雙鳳眼,天生帶着幾分涼意。

    他面無表情,眼裏不帶任何感情。

    沒有被救的感激,也沒有劫後餘生。

    甚至沒有活下來的慶幸。

    蘇棠彎腰湊近他,看着他這張面癱臉,暗道可惜:“你現在動不了的話,我幫你叫醫護。”

    那人聽到醫護,手動了一下,搖頭,費力開口:“不用。”

    蘇棠看了他一眼:“你確定?那些人打的很重,如果你氣血潛力值夠高,雖然能撐得過,但也容易留下隱患,以後很受影響。”

    她日復一日地訓練,挑戰自身氣血潛力值的極限,同時也培養了她判斷人肌體損耗的眼力。

    那人停頓了一下:“你是醫生?”

    醫生同樣是個令人尊崇的職業,科研系的分支之一,學生通常會在畢業後才進修。頂尖的醫生甚至可以用精神力來探測人體的情況。

    對方可以一語道破他的處境,但剛纔他並沒有感知到任何的精神力的探測。

    蘇棠搖頭:“我不是。”

    那人:“……”

    他動了動嘴,最後別開眼,艱難地說道:“我……沒錢。”

    醫護出診的價格不菲。他這個月甚至都沒有湊齊最低的還款限額,更不用說還有什麼錢去支付醫療費用。

    蘇棠聽他這麼說,也沒問他爲什麼沒有聯盟最低限額的醫療險——像他這種情況,每個月都要還債,聽着就要不少,能有口飯喫就算不錯了,要能有錢買醫療險,何至於混成這幅樣子。

    她想了想:“我幫你出這筆錢,隨便你想不想還。”

    那人躺在地上沒有說話。

    蘇棠看他也沒要拒絕,拿出手機撥打醫護專線:“對,我這邊是軍校西南方向……什麼地方?我看看……”

    “尋南巷、77號。”那人提醒道。

    蘇棠看了他一眼:“尋南巷,77號,要先登記受傷人員信息,等等。”

    “俞庭離。”他十分自覺。

    蘇棠把他的名字上報,醫護那邊也只是需要簡單登記信息,確認一個範圍,沒有再細問,而是讓她把人擡到尋南巷口,他們會以最快速度趕來。

    蘇棠掛了電話。

    不顧對方詫異的眼神,伸手往他身上捏了幾下,確認沒有骨頭斷裂的情況,才扶住他:“用力,起來。”

    這麼大一個人。

    要不是她最近體能訓練初顯成效,還不一定能扶起來。

    俞庭離渾身都是傷,但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光看他這張臉,都感覺不到他在痛。

    蘇棠笑了笑:“倒是挺能忍的,我扶着你去巷子口。”

    俞庭離“嗯”了一聲。

    蘇棠感受到手上和肩頭傳來的力道:“你爲什麼不還手?”

    俞庭離頓了一下,好一會兒纔開口:“我爸欠的債,他跑了,我跑不了,還手只會讓債主更忌憚。”

    說不定就不會是現在這種每月最低還款的形式。

    蘇棠“哦”了一聲,心裏一動,又問了一遍:“你剛纔說你叫俞庭離?”

    俞庭離知道蘇棠要幫他出醫護的錢,此時話少,但有問必答:“是。”

    她扶着人走到巷子口,醫護的車還沒有來,對方靠在牆邊,走了這麼段路就開始不停喘氣,頗有種病弱美人的樣子。

    趁着等車的時候,她又問:“你平時都靠什麼還債?打工?”

    中區的科技發展很快,機器人的服務更是取代了大部分服務行業,像蘇家的機器人管家、聯盟銀行的櫃員、餐廳服務員等等,人工的費用居高不下,這些低廉的服務行業都被機器人取代。

    又不上學。

    又沒有醫療險。

    爸爸欠債跑路。

    這個條件聽起來怎麼都不像是能找到什麼工作的。

    俞庭離看出蘇棠的疑問,再一次心梗:“我靠打/黑/賽。”

    蘇棠挑眉。

    黑/賽/指的是那些沒有拿到聯盟正規比賽執照的項目,通常還帶有某些故意傷人之類的情況,十分危險,但由於市場熱度高,黑/賽/屢禁不止。

    打/黑/賽的人通常需要經人介紹,介紹人抽成不低,是個暴利的職業。通常去打比賽的人,都是走投無路需要迫切謀生的人,比如,像俞庭離這種欠了一屁股債的人。

    俞庭離,長得好看,欠了一屁股債,被混混打,還有能力打/黑/賽。

    這些信息綜合起來,對應上了裏一個反派類型的天才,順便解鎖了她腦海裏對劇情的記憶。

    在蘇氏財團瓦解後,聯盟出臺了新的規定,軍校綜合實力與五大區掛鉤,納入五大區擂臺賽考覈。霍雲程作爲新生中乃至於進步神速的天才,代表中區參加擂臺賽,與區域選拔賽中的人共同組成五人小隊。

    俞庭離,是北區的參賽代表,沒人知道他的來歷,彷彿橫空出世,直接橫掃各大區隊伍,直到對上霍雲程,引發陳年舊疾,最後敗在霍雲程手上。

    他這個角色甚至還引發過一番爭論。

    如果不是陳年舊疾,霍雲程這個男主地位不保。

    蘇棠毫不遮掩地盯着他看,後者靠在牆上任由她打量,沒有一絲尷尬。

    直到醫護和車到巷子口。

    她纔開口:“送佛送到西,既然說要給你出錢,那我也陪你去醫院做檢查。”

    俞庭離:“……”

    他一句話沒說,已經被醫護強制按倒在架子上,蘇棠緊隨其後,就在他邊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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