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惟悉一下子繃緊了身體,目光如黑雲壓城,甚至站不穩地晃了一下。
張一傑摘下煙,摁滅了,“道聽途說,不作數。我在這個圈子裏也不是沒人,真要是這原因,哪有不透風的牆,不會這麼嚴密。”
孟惟悉語氣如冰刃,“最好不是,不然我殺了他。”
張一傑聽笑了,他是半生風雨過來的人,在他看來,孟惟悉這反應這言論,跟孩子鬥氣似的。男人拼事業徵江山纔是正事。
“孟兒,聽哥一句話,爲着一女人,不至於。”
孟惟悉又把頭埋了下去,頭髮稍稍垂落,擋住了眼睛。他說:“至於的。”
張一傑沒明白,“嗯?”
孟惟悉說:“我以爲她是我的未來。”
張一傑默然許久,他懂男人之間的爭強好勝,也明白一個男人認真執拗時是怎樣的狀態。看看孟惟悉現在,他只想到一個詞,走火入魔。
——
報道後,舞團這三天的課程安排都以聽講爲主。換了三位老師,從《九思》劇本創作背景及解讀,到中國古典舞的歷史講解,每一位老師都名聞遐邇,講課之生動,讓人受益匪淺。
昨天分了組,基本就是一組的女孩兒坐一起,趙西音落了單,也不好插進人家小圈子裏,她只挑最後一排的位置坐着。
張一傑進來過一次,從後門,一圈嚴厲巡視,最後站在趙西音跟前,微彎腰,表情和善,低聲問:“小趙,坐前邊兒去,我給你調個座位。”
趙西音被他這突然冒泡的舉動嚇着了,往邊上一撇,“不用不用。”
就這麼會功夫,周圍的人的目光都“不經意”地往這邊瞟了。趙西音如芒在背,差點沒求他,“領導,我聽課了啊。”
張一傑不強求,走了。
趙西音暗暗鬆氣,盯着手裏的資料心裏愁的慌。
中午在休息室喫午餐,伙食真不錯,三葷兩素還帶了一盒水果拼盤。趙西音記着戴雲心的訓話,再減五斤宛如魔咒,她沒敢多喫。
“嘿!”剛動筷子,一女孩兒跟她打招呼,笑眼如月,臉頰還有單隻酒窩,“我能跟你一塊兒坐嗎?”
趙西音笑着說:“坐吧。”
“我叫岑月。”
“趙西音。”
簡單直接,互報家門。
這姑娘顯小,笑起來不知人間愁滋味,很是悅目。趙西音多看她兩眼,發現她也在看自己。
岑月眨眨眼,“你真好看。”
趙西音嗤聲樂了,點點頭,“彼此彼此。”
下午還有一節民族文化課,岑月跟着趙西音一塊兒坐後排,趙西音問:“你不往前邊坐?”
岑月扇了扇鼻子,“前面香水味太濃啦。”
趙西音挑挑眉,隨她。
後來岑月瞄了一眼她的本子,小聲問:“你不記筆記嗎?”
“嗯?啊,這些我記得住。”
不是誇耀,趙西音大學唸的就是古典舞,一脈相通,算是正中她專業了。出事之前,年年拿獎學金的人,功底是真紮實。
三點形體訓練的等待空隙,幾個女生小聲討論:
“剛纔那個腿沒壓直。”
“腳尖好像也沒太繃緊。”
倪蕊用手擋嘴,嬉笑道:“我覺得她應該少喫點。”
趙西音站在後面,看了倪蕊幾眼,心想,一直以爲這個妹妹只是情商低,沒想到是蠢不可及。回頭把人都得罪完了,哭都沒地方哭去。
輪完七組,到最後那組時,老師對趙西音說:“小趙,你就跟她們一起吧。”
趙西音應着,往隊伍後站定,右手扶穩橫杆。鋼琴前奏響起,她擡手立腿,隨之起範兒。這種站立的訓練,基本就是腿部發力,壓前腿再壓後腿,都是基本功。
趙西音不算高,但勝在比例完美,腿直且勻稱。她腰身細長,名副其實的楚腰蠐領。以前和黎冉鬧着玩,學微博上流行的什麼A4腰,黎冉餓了兩頓,手才能勉強從後環觸到肚臍。趙西音輕鬆一繞,指尖還有富餘。黎冉忒受打擊,辱罵她不是人。之後又妙滋滋地感嘆,周狗好福氣。
趙西音當時臉都紅了。
周啓深的確有那麼點不良嗜好,每每歡愛,總喜歡箍着她的腰。趙西音看過一本心理書,說這樣的動作,是男人極致的掌控欲。
舞臺表演,除了專業,還有眼緣。
眼緣這種東西很玄乎,高深一點解釋,就是老天爺賞飯喫。能上舞臺的,哪個不是千嬌百媚。脫穎而出的,纔是百裏挑一。就好比現在,一眼望去,目光都會停在趙西音身上。這姑娘有股氣質,清冷認真,好像下一秒就能羽化昇仙。
形體課老師的笑容,在落向她時都深了點。
音樂悠揚,練至半程,有人走了進來,悄無聲息的。
四五個往室內一站,存在感發散,有人先發現,頓時緊張屏息。戴雲心肅穆冷臉,看着訓練的隊伍。孟惟悉站她旁邊,目光定在趙西音身上。
有人暗自腹誹,這一組運氣真好,碰上戴老師親自過來,指不定看上哪位印象深刻了呢。
戴雲心走過來,慢慢踱步,挑剔的眼神在舞者身上巡視。她名聲在外,早就是舞蹈界的標榜人物,讓人又敬又怵。
戴雲心在趙西音面前停步,“把腿繃直了。”
“腳尖,腳尖的力氣去哪了?”
“手打開,平伸!”
“你這腿是不會貼緊是麼?”
訓話一聲比一聲嚴厲。衆人面面相覷,明明趙西音做得已經夠好了。擱旁的人身上,這是雞蛋挑骨頭,倚老賣老故意刁難人。但這是戴雲心,話如聖旨,放個屁都是仙氣。
趙西音平靜的很,不羞不惱,只把動作調整到極致。
戴雲心仍不滿意,拿起戒尺,照着她的手背“啪”的一聲打下去,狠,真狠。站的近的好幾個姑娘都跟着發了抖。趙西音表情不改,眉頭都沒皺一下。
站在練功房後面的孟惟悉肩膀一顫,在邁步的前一秒被張一傑攔了把,“孟總。”
孟惟悉神色不悅,但腳步還是退了回去。
戴雲心:“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嗎?”
趙西音抿了抿脣,“知道。”
“舞蹈講究的是什麼?!”
“心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力合,力與形合。”
戴雲心放下戒尺,冷言:“進團隊不是讓你們擺招式,那些花架子都給我收起來。一遍練不好,就一百遍,一千遍。別拿自己當角色,出了這練功房,什麼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