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之前，我記得您是很高興的。甚至有點得意忘形。”陳生緩緩說道。
啪嗒。
楚雲點了一支菸，搖開車窗道：“是的。”
漆黑的眸子掃視窗外的夜景。
來之前，他無法想象今晚的酒局會以這樣的方式結束。
他甚至希望今晚能跟唐慶一醉方休。聊聊這些年都幹了些什麼事兒。經歷過哪些人。
但最終，他們僅僅只討論了一個小問題。
而且將這麼多年的友誼，徹底談崩了。
楚雲不是一個心理承受能力很弱的人。否則他也熬不到今天。
他更不是一個沒見過世面，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
但今晚，他的心情沮喪之極，糟糕透頂。
“我很少見您如此沮喪。”陳生抿脣說道。“今晚見的人，帶給您很大的創傷？”
“是的。”楚雲依舊給出二字回答。“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早年唯一認可的朋友。我和他，已經有超過十年沒有見面了。但在我心中，我們之間的友誼依舊堅如鋼鐵。”
“但事實並非如此？”陳生問道。
“事實不僅不是如此。相反——”楚雲吐出口濃煙。“他擔心我會威脅他。成爲他敵人的盟友。”
陳生聞言，大致明白了楚雲今晚所經歷的一切。
“從情感上來說，您被他背叛了。”陳生總結道。
“可以這麼理解。”楚雲目光沉穩地抽着煙。臉色卻不太好看。低落中，夾雜着失望。
“其實這麼多年不見。就算是擱置在那兒是一棟房子，也會折損，會殘破。何況是一段友誼呢？”陳生化身心理專家，分析道。“尤其是這十年，對您和您的朋友來說。都是經歷最多，最寶貴的十年。發生一些變化，甚至變成另外一個人。都是很常見，也完全在情理之中的。”
“我知道。”楚雲淡淡點頭。“所以我只是很沮喪，很失望。”
但楚雲並不怪唐慶。
每個人都有權選擇自己的人生。
楚雲選擇保持初心。唐慶同樣可以選擇站在家族這一邊。
友誼這種東西，對唐慶這樣的年輕人而言，已經不僅僅是奢侈了。甚至是一種威脅。
陳生沉默了片刻。不知該如何往下說。
他看的出楚雲心情不太好。也知道楚雲需要寬慰。
可他只是一個隱藏在暗中，近一年多才走到臺前的暗影。他沒有足夠的經驗和經歷，來開導內心足夠強大的楚雲。
或許，如果經歷這一切的是陳生，而非楚雲。他只會更狼狽，更不堪。
陳生加快了車速。
在他看來，此刻最能給楚雲帶來安慰的，非夫人莫屬。
咔嚓。
楚雲扭開房門，有些疲憊地回到家中。
本來準備入睡的蘇明月聽到關門聲。緩緩坐起身子，推門走出臥室。
和陳生一樣。蘇明月看出楚雲是高興離去的。
她沒想到楚雲會回來的這麼早。而且從他開關門到進屋的腳步聲分辨，他很低落，很沮喪。
“吵醒你了？”
“還沒睡。”蘇明月黑白分明的美眸中掠過一抹疑惑之色。“見面不太順利？”
楚雲苦笑一聲：“你該不會想跟陳生一樣安慰我吧？”
“我不認爲你需要誰的安慰。”蘇明月搖搖頭，幫他倒了一杯水。然後坐在身邊。
只穿了單薄睡衣的蘇明月嬌軀上散發出一股清新的芬芳氣味。烏黑的秀髮慵懶披在腦後。整個人充滿了女神的氣質。
如果不是那張臉龐足夠冷冽。她簡直就是仙女下凡。
現在，她頂多是個冰山女人。
楚雲愣了愣，無奈地說道：“我連安慰都沒資格擁有嗎？”
“你是我見過內心最強大的男人。”蘇明月搖頭說道。“我不認爲這世上有什麼東西可以擊垮你內心的秩序。不論遇到任何困擾或者麻煩。你一定能在第一時間給出抉擇和答案。並說服自己的內心。”
“我都沒覺得我自己有這麼強大。”楚雲喝了半杯水，緩緩捉住蘇明月柔軟的手心。“但這一次，我的確很失望。很沮喪。”
“如果你願意和我分享。”蘇明月迴應楚雲粗糙的大手。“我可以當一個合格的傾聽者。”
楚雲聞言。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內心。
他並不平靜。
他兒時唯一的玩伴，交情極深的異姓兄弟。就這麼突然出現，然後憑空消失。
他不甘心，沮喪，失望之極。
他和盤托出，包括季風在內的細節，全都告知了蘇明月。
然後。偌大的客廳內，陷入了沉寂。
“爲什麼要在乎一個並不在乎你的人？”
蘇明月忽然開口，直勾勾盯着楚雲：“他已經在心中給出了答案。相比較他的前途，他對家族的責任。你在他面前，不堪一擊，不值一文。他連對你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明知你已經拒絕了曹世金。依舊想要親口從你嘴裏得到答案。甚至要求你站在他這邊。”
蘇明月一字一頓道：“你可以在內心繼續緬懷兒時的那個玩伴。但今晚你見到的唐慶。已經不是那個人了。”
“你太殘忍了。”楚雲搖搖頭。吐出口濁氣。
儘管都是事實。可楚雲聽完卻感覺不太舒適。
這大概就是忠言逆耳吧。
“我和他，在你心中誰更重要？”蘇明月突然變得肉麻起來。畫風大變。
“這還用問。”楚雲挑眉道。求生欲極強。“當然是你。”
“當年你有他這個哥們。卻沒我。”蘇明月緩緩說道。“現在。你有了我。但沒了一個哥們。總體而言，你的生活是進步的。是向好的方向發展的。”
“更何況。我除了能給你當老婆。”蘇明月目光平靜道。“同樣可以和你做兄弟。當哥們。”
楚雲愣了愣。沮喪的心情好轉了許多。
他窩在沙發上，表情漸漸恢復平靜：“在回家之前。我心中有兩個想法。喝花酒散心，回家睡大覺。”
“你能在家裏給我營造出喝花酒的氣氛嗎？”楚雲上下打量了蘇明月一眼。“你這身衣服，很不專業。”
“等脫完不就專業了？”蘇明月眨了眨眼。眼裏閃爍着微妙之色。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