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蕭關北，一雙蒼老渾濁的眸子，亮起了一絲光彩。
人老了，他也沒什麼盼望的事情，蕭家已經躋身世家行列，他也算對得起列祖列宗。
唯獨蕭貞渝的死，讓他始終難以釋懷。
“去便去吧，你留下來，多半也是閒不住的，不如出去走走。”
沈天豪瞭解沈默，同他一樣，沈默也有一種極端的冒險精神。
他礙於自己北疆主帥的身份，如今已經不能出去冒險。
但沈默不同，他沒有在人族任職，說白了，除了蘇婉瑜這個牽掛之外，乃是孑然一身。
至於墨魚和流沙兩座城池，他從一開始就當了甩手掌櫃，交給張大福和花樓月。
如今又有沈天豪坐鎮，根本不需要擔憂。
“那這一次，你打算帶誰去？”葉子卿輕聲問道。
沈默遲疑了一下，輕輕搖頭道：“誰也不帶，讓天壽送我出海即可。”
這話一出，原本還想跟沈默出去冒險的葉輕塵等人，同時黯然垂目。
他們也知道，同沈默一樣，自己等人也是人族未來的希望。
這一趟出海，危險同樣非常大，即便他們想去，多半人族強者也不會放任他們胡來。
還有楚天碧，他原本是最有希望跟隨沈默的。
但沈默最終以讓他在家造娃爲理由，拒絕了他的請求。
“好了！最後一件事。”
沈默淡笑道：“想來諸位也有所耳聞，今日除了是我的大宗師宴之外，也我沈家二祖沈流沙的大喜之日，若諸位有興致，不妨隨晚輩移步偏院。”
衆人聽完，皆是擠眉弄眼的笑了起來。
沈天豪朗聲笑道：“放心吧，我早和大夥說好了，這會兒應該還在進行，我們直接帶着酒菜殺過去。”
隨着沈天豪振臂一呼，場中所有人豁然起身，朝着沈流沙結婚的別院走去。
足足上百號人，浩浩蕩蕩殺到了沈流沙的別院。
此時葉秀英正捏着鼻子，尖聲大喊：“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話音落下，便見到遠處以沈天豪爲首，上百人各自端着酒菜，三五成羣朝此處走來。
一百餘人自發的落座，笑眯眯的望着沈流沙。
這其中，不少人都是沈流沙的老相識。
此刻一番擠眉弄眼，饒是以沈流沙厚臉皮，也禁不住老臉一紅。
“滾滾滾，都滾！老夫和夫人都說好了，就算沒你們這羣狗東西，老子一樣結婚。”
他嘴上破口大罵，嘴角卻情不自禁的咧開，連帶着眼睛也有些紅了。
“沈二，來拼酒！老夫讓你三杯！”
人羣中，一個年邁老者招呼了一聲。
這句話，無形中點燃了沈流沙的情緒。
原本準備進行最後一步的他，此刻洞房也不入了，拍了拍彩蝶肩膀。
“夫人你先回去歇着，看我不喝死這羣狗東西！”
在說出這句話的瞬間，沈流沙就後悔了。
當然，更後悔的還在後頭。
在此後的三個多小時裏，這一百多人輪番給他敬酒，喝的他親媽不認。
以至於當晚，彩蝶差點沒抱行李回孃家。
這一夜，沈家空前熱鬧，一直到燈火闌珊，賓客才逐漸散去。
……
人間，已經是初春三月，帝都冰雪融化，暖風習習。
“明天，你就要出發了吧？”蘇婉瑜擡頭問道。
沈默沉默了下，而後輕輕點頭。
“已經交代完了，拓本也交給我娘了，唯有你還放不下。”
蘇婉瑜溫柔一笑，“我知道你註定要去的，否則你愧對蕭姑娘，良心難安。”
沈默指尖輕撫她的長髮，沉默了下道：“這一次，除了她的事情，我還打算去不歸海另一端走一走。”
“啊？”
蘇婉瑜一愣。
這件事，沈默從未說過。
沈默笑道：“只是走走，看一眼就回來。”
蘇婉瑜何等冰雪聰明，知道沈默說的，多半遠沒有想的那般簡單。
但她知道，自己不該去揭穿沈默。
“你走後，我也要正式去接管雪谷了，我在那兒等你回來。”
沈默笑着點頭，“好！”
“老公。”
蘇婉瑜輕聲道：“我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情？”
“什麼事。”沈默道。
蘇婉瑜*了臉，道：“你能不能，找到壓制極陰之脈的東西，我想做母親了。”
沈默聽完，忍不住颳了刮蘇婉瑜鼻子，輕笑道：“好！我儘量。”
蘇婉瑜輕輕靠在他肩頭，沈默將她攔腰抱起，轉身回到了別院。
離別在即，二人一夜悱惻。
……
次日，清晨。
沈默輕輕在蘇婉瑜額頭上一吻，便辭別離去。
他沒有道別，也知道蘇婉瑜一夜未眠。
她不想面對別離，沈默也不想。
……
沒有人相送，準確的說，是沒有人來與他道別。
就如同一次簡單的出門一樣，一切都顯得那麼平靜。
就在他喊了兩聲‘大烏龜’之後，便帶着不情不願的天壽龜走出了沈家大院，踏入北疆，一路奔向了不歸海域。
遼闊無邊的海平面上，一隻巨大的烏龜緩緩沿着海平面不緊不慢前行。
黑色的海水不安的沸騰着，彷彿迎來了這片海域的王。
沈默高身立於烏龜背上，眺望這奔涌波瀾的海域，以及遠處血紅的天窟。
憑他的想象，甚至很難想象出來，當年的沈離，究竟是怎樣的絕世風采，竟然能夠憑離王印破天。
他不是沒見過王境強者，殷月蘭就是王境。
但他敢斷定，就算給殷月蘭一個王印，她也斷然做不到這樣。
由此可見，王與王，是不同的。
沈默在腦海中詢問，“葉尋，九死回魂殿，在什麼地方？你當年不是和鬼王老婆相熟麼？應該熟門熟路纔對。”
這話說完，足足半晌，腦海中才傳來葉尋有些生硬的聲音。
“別亂說話，當年桑田已成滄海，我也記不起九死回魂殿在什麼地方了。”
沈默聽完，多少有些失望。
“不過。”
葉尋忽然道：“如果付出一些代價，我倒是可以感應到鬼王夫人的氣息，想來那裏距離九死回魂殿不遠。”
沈默眼睛一亮，催促道：“那你還等什麼，趕緊啊！”
葉尋高深莫測一笑，顯得十分狡猾。
“幫你也不是不行，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