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習習，帶着絲絲涼意。
乾坤兩位尊者卻滿頭大汗，站在軍陣正前方。
這裏的氣氛，實在是太壓抑了。
見慣了嬉笑怒罵、智珠在握的沈默，如今見他陷入冗長的沉默，兩位尊者皆是有些喘不過氣。
沈默身旁，是一干人族弟子，和以墨馨爲首的十幾個大荒武者。
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城門前，氣氛壓抑的好像暴雨來臨前烏雲密佈的天空，讓人透不過氣。
在糾結良久之後，乾尊者鼓起勇氣道：“沈……沈帥，真要進攻啊？”
“嗯。”
沈默點了點頭。
“就……咱們這點兵力？”坤尊者嚥了口唾沫。
沈默再次點頭。
一旁，梁秋不爽道：“我說二位，要不說你們仙域兵強馬壯的，就是幹不過我人族呢。
這點事有什麼好問的，幹就完了，腦袋掉了不過碗大個疤，十八年後，老子又是一條彪子！”
沈默清了清喉嚨，平靜道：“諸位沒有聽錯，我們現在，要向正面的日照大軍發起進攻，城外的日照武者，至少還有九萬人，其中還有三重聖人強者。
我們只有四千人，四千對九萬，勝算渺茫，我也不瞞着各位，這一次，也可以說是我沈默和日照的個人恩怨。
現在擺在你們仙域各位面前的，有兩個選擇，一是隨我出城，十有八九會戰死。
二，是現在退出，繼續待在城中，一會戰鬥開始時，你們可以選擇一個方向突圍逃走，順着原路返回仙靈城。
我相信有我在正面牽制，他們顧不上你們。”
坤尊者回頭大聲道：“都儘快做選擇吧，一條是生路，一條是死路，無論你們作何選擇，以沈帥的人格，也不會爲難大家。”
“接下來，我和坤尊者先表個態，我們兩個要留下來，與沈帥一起戰鬥，大家隨意吧。”
言簡意賅，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那個，我再說兩句啊。”
乾尊者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低聲道：“就算選了死路，也未必一定會死，就算選擇了生路，也未必一定安全，大家謹慎做選擇，想想我們這一路走過來，沿途的情況多複雜啊，連鏡月部落的小公主都栽了。”
如果說坤尊者的話，只是爲了率先表個態的話，那麼乾尊者這番話，無疑就是擺明了拉攏衆人留下。
畢竟，多個人多份力量。
再說，這四千人，都是從仙域出來的武者，就這麼走了，仙域強者臉上也沒有光彩。
“我不走。”
最前排，一個度劫九轉的武者抱着肩膀，指了指上方道：“昨天，就在昨天，敵人進攻最猛烈的時候，要不是那位人族的兄弟幫我擋了一刀，我這腦袋早就搬家了。
我要是當了逃兵，以後萬一跟他在戰場上碰面，還有什麼勇氣向他拔刀？”
“就是，我們是被拋棄的人，這一路走過來，要不是沈帥聰明，早就不知道死在誰的手中了。”
“沈帥，這可不是你個人的恩怨，凝兒姑娘是爲了守護吊橋而死，是爲了守護這座城池而死，我們打心底裏敬佩她。”
“不走，不走！”
沈默看了一圈，目光中漸漸泛起一抹溫度。
“那好，出城，迎敵！”
沈默飛身上了城牆，一劍斬斷了凝兒此前用生命守護的繩索。
繩索上，還帶着凝兒的血，沈默站在城樓上，劍指日照軍營。
“殺！”
乾坤兩位尊者爆吼一聲，帶着四千武者浩浩蕩蕩打開城門，如潮水般向外衝去。
從全局的角度看，四千人主動進攻九萬人，無異於以卵擊石，主動送死。
但沈默雖然憤怒，並不是失去了理智。
此前一戰，日照損失了大批中上層強者。
半神都被沈蓮心拍死了，四位真神，也被凝兒和他殺的一個不剩。
如今的日照軍陣中，雖然兵多，但將不廣，甚至可以說是十分稀缺。
所以這九萬人的指揮系統定然會有紕漏。
反觀他們這邊，他可以與那位三重聖人抗衡，乾坤兩位尊者，也是真神中的頂尖強者，在戰場上完全可以獨當一面。
所以，這一戰在別人看來是九死一生，但根據他分析，至少有三成生還的希望。
他沈默與沈天豪的沉穩不同，向來喜歡賭命。
一成勝算，可以冒險一試，兩成勝算，就要搏一搏天運。
要是三成勝算，約等於碾壓對方。
望着軍團出城，沈默準備從城樓上掠下。
“沈默，你個混球，你給老孃站住！”
後方，一襲紅衣飛速而至。
沈默皺了皺眉道：“老太婆，我現在很忙，沒時間聽你講那麼多大道理。”
“我有事情跟你說。”
“等我回來再說。”
沈默不由分說擺了擺手，大聲道：“祖奶奶，我知道我大逆不道，頂撞了自家祖宗。
等打完了這一仗，我要是還能活着回來，要殺要剮隨你的便，但現在，你要是再不讓路，就休怪我不念舊情！”
沈蓮心望着遠去的大軍，怒吼道：“你這個混蛋，怎麼就不能聽我一句，她已經度劫九轉了，此刻剛萌生的人魂與天地二魂，就在她體內沉睡。
你應該知道，這種情況意味着什麼，你走吧，把聖炎宮也帶走，老孃辛辛苦苦追了你一路，還不想多管閒事呢。”
說完，沈蓮心氣鼓鼓的轉過身，準備走下城樓。
留下沈默一個人，凌亂在城樓上。
他的神色從悲憤轉爲懵逼，再從懵逼直接變成狂喜。
“武老鬼！這老東西還欠我個人情！”
他連忙望向遠去的沈蓮心，大聲道：“我可親可愛的祖奶奶，聖炎宮我給你放這兒了，您老千萬珍重身體！”
說完，他大笑一聲，縱身躍下城樓，飛快跟上了前方的隊伍。
沈蓮心走出幾步，回頭跺了跺腳，朝着遠方咬牙切齒怒罵道：
“喜怒無常的狗東西，再敢叫我老太婆，我就扒了你的皮！”
罵完，她自己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飛快撿起地上的聖炎宮，轉頭消失在了原地。
……
“殺！”
黑暗中，曠野上，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刺破了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