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倆應聲而入,看到蒼老憔悴的李氏,皆紅了眼眶。
“孫奶奶,我娘說你傷了腰,現在可還疼?大夫怎麼說?”溫元良小心翼翼地坐到李氏牀邊,順便將籃子裏的點心放到李氏枕邊,道:“這是我們買回來的點心,軟軟糯糯的,可香了,您多喫點。”
“好好好......你們都是好孩子,奶奶一會兒就喫!”李氏沒啥力氣,就是笑也是很勉強。
看她這樣兩人沒由來的想到去世的張氏,心裏慌着,面上卻不敢表現。
溫元良勸道:“孫奶奶,嬸子的事情都過去了,您千萬別傷心,趕緊把身子骨養好,阿慶和阿賀還需要您照顧,就是我跟二弟也想喫您做的飯呢。”
以前在家喫不飽的時候,兄弟倆沒少跑孫家蹭喫蹭喝,每回過來李氏總能摸出點東西塞到他們嘴裏,兩人可沒忘記。
被他們這一說,李氏也笑了,只是笑容裏多了些滄涼,“好好好,奶奶就好好養病,身子好了再給你們做喫的。”
溫元良兄弟倆同李氏說了好一會兒話,給她弄了些溫水潤喉,等到孫來福回來才離開。
兩人一走,孫來福進了李氏屋裏,說道:“有山載着他們出發了,我剛剛去邕江轉了一下,沒撈出東西就回來了。”
李氏不甚在意地搖搖頭,“都跟你說了這會兒外頭冷,別折騰,家中糧食也夠喫,我這身子骨也好了不少,等開春回暖了就可以下地了,別在花錢買肉了,浪費。”
孫來福悶不吭聲,李氏這段時間雖然有好好養身體,可到底心情抑鬱,身子骨恢復得慢,若是再不喫些好的,只怕沒法痊癒了。
不過家裏的銀錢也確實不多,小李氏離開的時候收颳了他那些積蓄,這些事情他壓根不敢讓李氏知道,怕李氏上火,這段時間給李氏買肉的錢還是他去溫家幹活攢的工錢,可惜最近沒有活做,那點錢眼看着就要光了。
這邊孫來福愁着去哪裏掙錢,那邊溫有山載着七八個人進了李家莊。
不過年不過節的,又是大冷天,村子裏幾乎沒啥人走動,一行人還沒靠近李家大門就看見裏頭正上演着的大戲。
李母穿着一身喪服站在一間房門緊閉的屋外叉腰破口大罵,“我李家是到了八輩子血黴了才娶了你這麼個克姑子的女人,要不是因爲你我女兒也不會死得這麼慘,你個喪門星,攪家精。”
李家大兒媳婦也姓孫,不過跟孫來福一家可沒半點兒關係,孫氏可不是好惹的,被李母胡亂指責了一通,隔着門譏諷道:“娘,要說李家倒了八輩子血黴娶的可不是我,我可生不出這種不慈不孝善妒忤逆嫂子的玩意兒,被休了還能沒臉沒皮理直氣壯在孃家混喫混喝,我要是她早就羞憤得投河自盡了!
說來說去,只怕是連老天都看不過去了,不然村子裏上山的人這麼多,好端端的怎麼就她一個被野獸咬了?娘,小姑有這麼一天可不是我的錯,這李家莊上上下下多少人看着,大家眼明心亮的,糊弄不了,你怎麼就好意思在我門口罵呢!咱家的面子裏子是都不要了是嗎?”
屋子裏傳來李父的喝罵聲,“夠了!你還不嫌丟人嗎?兒媳婦說得沒錯,咱家的面子裏子都被你丟盡了!還不趕緊給我消停點!”
李母剛剛遭遇喪女之痛,情緒不冷靜,接連被兒媳婦和男人喝罵,氣得狠狠踹了孫氏房門幾腳。
這下連李家大哥都不能忍了,趕緊出來把李母拖走,“娘,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小妹已經沒了,你就是再怎麼鬧她也不能死而復生了。”
李母怔了怔,突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苦命的月香啊,是娘沒本事護不住你,讓你被那爛心腸的休了,又被惡毒的嫂子趕出家門,你泉下有知一定不能放過他們!嗚嗚......”
砰的一聲,李家的籬笆院子被人一腳踹開。
李母和李大哥嚇了一跳,扭頭正好對上浮山村村長兒子吳老二噴火的目光。
吳老二三兩下走到李母面前,質問道:“誰是爛心腸的,你罵誰呢老虔婆!”
李家這些人可沒忘記吳老二這張臉,李母當即把所有怒火對準吳老二,麻溜地從地上爬起來,張牙舞爪地就要往吳老二身上招呼,滿眼怨毒,“都是你們,是你們害我女兒被人唾罵,都是你們害的,要不是你們她也不會死,我跟你拼了!”
吳老二可不會慣着李母,怒喝道:“敢動手我就敢還手,要你半條命都是輕的!”
“你想要誰的命!”李大哥擋在李母面前,兇狠地瞪着吳老二。
形勢一觸即發,關鍵時刻溫有山領着孫慶孫賀進門,李大哥看到兩個外甥神色有些複雜,到底是退了一步,強忍着怒火同李母說道:“娘,阿慶阿賀來了。”
李母回過神來,目光落到兩個昔日疼愛地外孫身上,總算是冷靜了幾分,“都過來了,要不是你們娘死了,外祖母這輩子是不是都見不着你們的面了。”
這話一聽就是指責兩個孩子不孝。
溫有山的臉色沉了幾分,沒搭理李母,低頭同兩個孩子溫聲道:“去給你們娘上柱香,我們就走。”
“嗯。”兩個孩子乖巧地點頭應下。
沒等他們踏進屋子,李母便攔在他們面前,瞪大眼睛惱怒道:“走什麼走,你們娘屍骨未寒,還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葬呢,要走也得等你們娘下葬了再走,不然就是不孝!”
吳老二怒極反笑,“阿慶阿賀,既然李家的門檻這麼高你們進不去,那就在門口磕三個響頭就成,上香就免了,磕完我們就走!”
吳老二強硬的態度使得剛剛緩和下來的氣氛又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