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伊最終還是同意了許女士的請求,一來是因心底那丟丟覺得盛三可愛的小心思,二來,她最近確實無聊,可以換個大房子住,出入豪車接送,還有工資拿,這種好事,爲什麼不答應?

    還有一點,雖然不願意承認,自認爲冷酷無情的大魔王,實際上並不怎麼能夠狠下心,拒絕一位滿心爲了孩子的母親。

    不過,爲了避免自己又一次陷入無所事事的無聊境地,她向許女士討了點活兒幹,並不是以原本說好的客人身份入住,畢竟所謂貴客說來好聽,其實有點不尷不尬,而是作爲一名插花師——往更好聽了說,是自由花藝師。

    恰好原主接受過插花、藝術鑑賞等方面的課程,蘇伊上個世界是攝影師,自覺也有點美學眼光,插幾朵花應該勉強能糊弄。

    等她以後離開生態園,說不定能靠這個喫飯,畢竟她可是當過盛家專屬花藝師的人,這面大旗當然要扯起來!

    當天晚上,把蘇黎安接回家後,蘇伊就跟兒子提起這事。

    “搬家?”小孩張大眼睛,眼裏閃過慌亂,抿住脣,手指頭揪着衣角,小心翼翼地問:“帶上我嗎?”

    蘇伊愣了一下,一把摟過那小小的身板,用手揉亂小屁孩柔軟的頭髮,道:“傻了麼兒子,不帶你帶誰?你不會以爲我要把你丟下,正準備哭鼻子吧?”

    “纔沒有哭!”蘇黎安在她懷裏使勁掙扎,絕不承認。

    蘇伊哈哈一笑,抱着他壞笑道:“小寶寶不哭哦,媽媽抱抱。”

    小孩臉都紅了,不知道是氣是羞,終於讓他擺脫蘇伊的魔爪,噔噔噔跑進衛生間。

    “要不要媽媽幫你洗澡澡啊寶寶?”蘇伊在後面高聲喊,話裏的笑意根本懶得藏。

    惱羞成怒的小屁孩,把洗臉池敲得震天響。

    第二天下午,許女士派車來接,蘇伊提着一大一小兩個行李箱,到幼兒園把蘇黎安接上,乘車前往生態園。

    “盛恆榮也在那裏嗎?”蘇黎安問。

    蘇伊隨手翻着雜誌,搖搖頭,“他住在自己家,不過週末的時候,有可能會來。怎麼,你想他了?在幼兒園交到新朋友了嗎?”

    小屁孩低聲咕噥。

    “說什麼?”蘇伊偏頭看他。

    蘇黎安大聲了些:“他們的遊戲很幼稚,不想跟他們玩。”

    蘇伊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她五歲多的兒子,嫌別的小孩幼稚。真想問問他知不知道幼稚兩個字怎麼寫。

    她想了想,說:“如果你覺得他們幼稚,可以帶着他們玩一些不幼稚的遊戲,要是隻在一邊抱怨,那你什麼也改變不了,永遠只能自己一個人。”

    蘇黎安皺着小眉頭,似懂非懂。

    汽車駛進生態園別墅區時,已經是傍晚,鋪滿半邊天空的晚霞,將整個世界染成緋紅色。

    這裏很美,而且私密性很強,繁盛的植被將一座座別墅隔離掩藏起來。

    蘇伊帶着小孩下車,暖風吹動她的裙襬,風裏帶着草木的清新,和花朵的馨香。

    整棟別墅燈火通明,不時有人影走動忙碌,唯有二樓一個房間,窗簾緊閉,光線調得極暗,讓人無法判斷裏面是否有人。

    蘇伊記得,那天盛三似乎就是站在這扇窗戶邊,應該是他的臥室或者書房。

    司機幫她把行李提進去,顧叔已經安排好客房,二樓相連的兩間,離盛三的房間挺近,許女士不住這裏。

    蘇伊陪着蘇黎安洗手洗臉,替他收拾好行李,才一同下樓喫飯。

    大約是主人家愛清淨,餐桌上人很少,此前走動的人,大部分是別墅區的工作人員,這時候都到點離開了,樓下只有請他們下樓喫飯的顧叔,還有一位在廚房忙碌的中年婦女,叫琴媽,這兩人才是真正爲盛家工作的。

    盛雲洲依然沒出現。蘇伊禮貌性地問了一句,顧叔說對方在自己房裏用餐。

    於是她和蘇黎安兩人佔了長長的餐桌。面對一桌子飯菜,儘管小孩喫得還算斯文,但蘇伊發現,他下筷的頻率明顯比在家時快了些。

    好吧,她的廚藝雖然勉強過得去,但跟琴媽確實沒法比,就好像是學徒和大廚之間的差距。

    看到他們兩個的好胃口,最高興的就是琴媽本人了,她在盛家幾十年,服務過的幾個主人家,食量一個比一個小,現在一下來了兩個這麼捧場的,頓時感覺渾身都是勁,晚飯還沒收下去,就已經追問蘇伊和蘇黎安夜宵要喫什麼了。

    關於蘇伊出現在這裏的真正原因,那些工作人員不知道,顧叔和琴媽卻是清楚的,許女士也沒想瞞他們。

    無緣無故讓一個大活人住進來,只因另一個人看了可能會開懷,這種事在別人聽來,只會覺得荒謬,但對於看着盛雲洲長大的兩人來說,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這家裏,早就該多些人氣了。

    喫過晚飯,蘇伊帶着蘇黎安在花園裏散步,省得小孩積食。

    上次他們堆的那個城堡竟然還在,蘇黎安見了,立刻跑過去,圍着沙子轉了一圈,看見有幾處即將坍塌的痕跡,擼起袖子就要蹲下來加固,半途纔想起什麼,一臉期待地問蘇伊:“我可以玩一會兒沙子嗎?”

    蘇伊點點頭,“玩半個小時,然後去洗澡。”

    小孩在那玩,她走到上次和林洛洛聊天的地方坐下,聞着夜風裏的花香,看向夜空出了會兒神。

    在她沒注意到的時候,二樓那間房的窗簾稍稍拉開了些。

    沒有一個孩子能抵抗沙子的魅力,雖說約定了半小時,但最後,蘇黎安是被蘇伊催着去洗澡的。

    要是她剛來那幾天,說什麼小孩就聽什麼,現在也敢跟她耍賴拖延了。蘇伊不知道該高興自己夠稱職,小屁孩纔會親近她,還是擔憂以後小崽子不好教。

    母子兩個一人一個房間,初來咋到,擔心小孩怕生,蘇伊待在蘇黎安房內,等他睡着了才離開。

    夜深了,窗外花園裏,草蟲不住鳴叫,屋後的小片樹林中,不知名的鳥兒時不時夜啼,稍遠些的小河邊,蛙聲連綿。

    所有的這些聲音,襯得別墅內更加安靜。

    稍早些,以蘇伊的耳力,還能聽見顧叔在走廊上走動的聲響,現在連他也去休息了。

    她打了個哈欠,揉揉被子上的毛團,慢慢閉上眼。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被一陣細小的響動吵醒,側耳分辨了一下,確定是蘇黎安的聲音,小孩似乎在敲門喊她,可敲的卻不是她的門。

    蘇伊立刻翻身起來,邊整理睡衣邊往外走,越靠近房門,蘇黎安的聲音就越清晰,同時她聽到另一扇門打開的動靜。

    小孩特有的奶音戛然而止,蘇黎安大概也發現自己敲錯了門,頓住幾秒,才帶着哭腔無措地說:“我、我找媽媽……”

    對方的回答是一串壓抑的咳嗽。

    那不是顧叔,琴媽又在樓下,除了他們,房子裏就只有——

    蘇伊打開門,看到蘇黎安拖着枕頭,站在他自己房間另一側隔壁的門外,門裏站着一個男人,三十多歲,高而消瘦,握在門框上的手修長蒼白,他身上也穿着睡衣,釦子扣到最頂上,衣襬袖口整整齊齊,渾身上下找不到一絲褶皺,端正筆挺到叫人懷疑他到底是不是剛從牀上爬起來的。

    蘇黎安看見她,馬上跑過來,一頭扎進懷裏。

    蘇伊安撫地摸摸他的腦袋,“做噩夢了?”

    小孩有點可憐道,“我想跟你睡……”

    “行。”蘇伊說,“你可以在我房間睡三個晚上,然後就得自己睡了,不然小夥伴會嘲笑你的。”

    蘇黎安在她懷裏蹭了一下,然後才覺得不好意思,紅着臉低頭嗯了一聲。

    蘇伊笑笑,拉起他的手走到另一間房門外。

    盛雲洲似乎已經打算關門,看見他們走過來,手上動作才停下,但人依舊站在門內,沒有出來的意思。

    蘇伊帶着歉意道:“小孩子認牀,不好意思。”

    “咳咳……沒事。”

    這是蘇伊第一次聽到盛雲洲說話,他的嗓音有點低啞,不知是因咳嗽還是因不怎麼開口。

    大晚上的,她也不準備拉着人講話,剛要說晚安,又聽到房門開合的聲音,是顧叔聽到動靜走出來了,白天疏得光滑整齊的頭髮,這時也亂了幾分。

    他看見盛雲洲,先是一驚,然後快步走過來,想要扶住他,被對方擺手拒絕。

    顧叔這纔看向蘇伊兩人,詢問道:“蘇小姐怎麼醒了,睡得不好嗎?”

    蘇伊只好又解釋一次。她看得出,半夜起來,對盛雲洲的身體有些負擔,他握在門把上的手,指尖微微發白,幾乎沒有血色,顧叔既想扶他,又因對方先前的拒絕不敢扶上去。

    感覺再站一會兒,他就要倒下來了。

    蘇伊摸了下蘇黎安的頭,“不打擾了,兒子,跟叔叔說晚安。”

    蘇黎安貼在蘇伊身邊,仰頭看着盛雲洲,嘴巴才張開,顧叔忽然想起什麼,說:“輩分不對,令公子跟榮榮是同輩,也應該叫叔公。”

    “……”

    作者有話要說:男主:老顧老了,讓他退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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