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洗三、滿月這些事,都不需要蘇伊操心,她只管自己安心坐月子,等出了月子,新年已經過了。

    王府的小王爺出生,宮裏雖然賜了不少東西,太后皇帝身邊貼身伺候的人,也曾奉命探望過,但太后至今未曾親眼見過自己的小曾孫,心裏唸叨得很。

    於是蘇伊出月子後,便要把孩子帶進宮,給裏頭的人看看。

    主人家要出門,府裏下人忙成一片,瑞王一大早去了趟營地,又趕回來準備送王妃和孩子進宮。

    蘇伊仍在裝扮,孩子躺在牀上,剛喝了奶,還沒睡着,奶孃在逗他。

    瑞王走過去,站在牀邊看了一會兒,附身將小孩抱起來,動作仍然有些僵硬,但已經熟練許多。

    他抱着孩子走到蘇伊身後,看侍女爲她插上一支支精緻的髮簪。

    出生一個多月,孩子的五官長開了些,皮膚上的褶皺也消失不見,變得又白又嫩,他的眉眼很像瑞王,小小年紀就有着濃密的眉毛,父子兩個又都沒什麼表情,看起來好像一個模子拓出來的。

    蘇伊從鏡子裏看到他們,笑問:“你們兄弟兩個看什麼呢?”

    話音剛落,屋內的侍女奶孃都忍不住笑出聲,很快想起王爺還在,才趕緊忍住。

    瑞王眼裏俱是縱容,被王妃說成和兒子是兄弟,也一點不介意。

    “抱過來點。”蘇伊衝他招手。

    瑞王便走到她身邊,半蹲下來。

    蘇伊伸手輕輕捏了捏小孩的臉蛋,又說:“好在皮膚比你爹白得多,不然你們一個大黑炭,一個小黑炭,真跟煤堆裏滾出來的一樣。”

    青蓮爲她帶上髮髻正中央的鳳釵,瞧見蘇伊的動作,笑着說道:“聽老人家說,嬰兒的臉蛋捏不得,捏了以後會流口水的。”

    蘇伊呦了一聲,趕緊收回手,還裝模作樣地拍拍胸口,做出一副後怕的樣子:“幸好青蓮你提醒我,不然以後,你們的小王爺成了流口水的小王爺,還怎麼騙小姑娘?”

    屋內的人聞言又是笑。

    瑞王看了眼小孩現在就亮晶晶的嘴角,眼中出現一絲嫌棄,沒等他把孩子遞給奶孃,忽然覺得託在小屁屁下的手掌一陣溫熱,一股淡淡的尿味蔓延開,他皺起眉頭,心裏有了個不太妙的預感,等把小孩抱起來一看,果然尿了。

    因爲屋裏暖和,怕孩子不舒服,奶孃沒給他包太多,眼下尿液把瑞王的長袍沾溼了一片。

    瑞王的表情不能更嫌棄,他的兒子,不但流口水,還尿褲子?

    蘇伊注意到他的神色變化,低頭一看,樂了:“不就是尿褲子,又沒把臭臭拉你身上,瞧你什麼表情?”

    奶孃趕緊過來,接過小王爺換尿布。

    瑞王看着自己長袍上的痕跡,擰眉道:“他尿褲子。”

    “小孩子不尿褲子,難道還會喊你給他把尿?別嫌棄了,快換衣服去。”蘇伊三言兩語打發。

    實際上,毛團並不是第一次尿在別人身上。

    這裏沒有紙尿褲,綢緞棉布做的尿布,即便裹了許多層,尿液還是會往下滲,而嬰兒是無法控制排尿的,往往要等察覺屁屁溫熱溫熱的,毛團才知道自己又尿了,又到了遛鳥換尿布的時候。

    就跟喝奶那件事一樣,尿褲子這種事,羞恥着羞恥着,他現在已經能夠用死水無瀾的心態去面對。

    成長啊,就是這麼疼痛。

    終於都收拾好,可以出門了,外頭天氣寒冷,蘇伊裹上狐白裘,奶孃則把小王爺包了一層又一層。

    進宮途中,蘇伊和毛團乘一輛馬車,故意逗他:“兒子,等一下太后要是抱你,你得憋住了,別把尿撒在鳳袍上,咱們可賠不起。”

    毛團眼也不眨地盯着馬車頂,他只是個不到兩個月的寶寶,什麼也聽不懂。

    太后宮裏很熱鬧,後宮妃子隨皇后來請安,聽說瑞王妃今日要帶着小王爺進宮,一個個都等着看上一眼。

    內侍通報過後,蘇伊踏入殿內,奶孃抱着小王爺,稍稍靠後一步。

    她行了禮,太后忙叫起,讓賜座,關切道:“瑞王妃身體養得如何?”

    “有皇祖母庇佑,孫媳婦兒一切都好。”蘇伊道。

    她心知太后此刻最想問的是誰,便從奶孃手裏接過孩子,抱到太后跟前,笑着說:“這小不點大約知道今日要見曾祖母,早晨餵了奶到現在,一直沒睡着,先前在府上,還尿了他父王一身。”

    太后一見到襁褓裏的嬰兒,就樂得合不攏嘴,連連道:“尿得好、尿得好……”

    皇后與衆妃子靠過來,紛紛稱讚:“瞧這眉眼,多俊呀。”

    “跟瑞王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

    “鼻子和嘴巴像瑞王妃,長大後肯定是個美男子。”

    還有生育過的妃子問蘇伊如今喫什麼湯藥保養,親切地給她傳授經驗。

    太后看了一會兒,將孩子抱過來,她身邊伺候的人,忙在旁小心護着。

    “呦,還有點分量。”太后眯眼笑道,眼角全是褶皺。

    “可不是,”蘇伊說,“皇祖母別看他個頭小,胃口可一點都不小,以後肯定是個小胖子。”

    毛團團想說這是誹謗,一張嘴,卻只吐了個泡泡。

    好在太后維護他,道:“胃口大點沒什麼不好,以後長得高高的,像他父王一樣。”

    有人笑道:“要有瑞王那樣的身架子不容易。”

    太后含着笑,細細打量孩子的五官,伸出一根手指給他握着,不知想起什麼,忽然長長地嘆了口氣。

    衆妃聽了,頓時安靜下來,恰巧另一道聲音突兀響起:“母后因何嘆氣?”

    殿內的人轉頭一看,皇帝與瑞王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衆人忙起身行禮,皇帝擺擺手,走到太后跟前,俯身看她手中的孩子。

    毛團團被人圍觀得有些困,正昏昏欲睡,忽然聽說皇帝來了,打算瞧瞧皇帝長什麼樣,畢竟這可是天子,不是滿大街隨便能見的。

    結果他努力轉動眼珠子,卻只看見一團模糊胡的影子,根本看不清人臉,毛團團對新生兒的視力頗爲無力,翻了個白眼,管自己睡了。

    皇帝輕輕嘿了一聲,指指襁褓,對瑞王道:“這小東西是不是瞪了朕一眼?”

    那一記白眼,瑞王也看見了,他在心裏又加了一條,他兒子不僅流口水、尿褲子,還翻白眼,真的一點男子氣概也無,嘴上卻說:“陛下眼花。”

    皇帝瞪着眼,正要教訓睜眼說瞎話的侄子,卻聽太后道:“瑞王說得不錯,這麼個小娃娃,連你在哪兒都看不清,怎麼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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