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牛的一種內臟。”徐惠故意說得含糊其辭然後偷眼去瞧李世民的反應,只見李世民微微皺眉,徐惠掩口輕笑道:“二郎以爲是何物?”
李世民皺着眉毛,口中嚼了一半的百葉不知道該不該咽,他猶豫着道:“怕不是······”說着口中咀嚼的動作停了下來,只盯着徐惠不說話。
徐惠見狀忙笑着說:“不是什麼污穢之物,二郎放心喫吧。”徐惠一邊說一邊又將毛肚丟進水中,“惠兒平日裏最是食不得那些奇怪的喫食啦,這是牛的胃,裏面裝的是草。”
聽徐惠這樣說,李世民纔算放下心來大快朵頤,一時之間倒也算忘了楊柳兒給他帶來的煩憂。只是兩人還沒喫上幾口就來了一個不速之客,門口侍立的培安進來通稟說是光祿大夫魏徵來了。
魏徵與李世民曾爲政敵,但李世民即位之後由於他的愛才惜才和魏徵自身的犯顏直諫,兩人漸漸就成了緊密無間的朋友。
李世民聽聞魏徵來了便要讓培安將魏徵請進大殿,徐惠見狀趕忙要站起身來回避,卻被李世民握住了她的手,“無需迴避,玄成這個時間來應無正事,想來是來找朕下棋的。”
李世民這個時候如此稱呼魏徵的字可見二人私下裏的私交是極好的,徐惠原本也沒喫完飯加之李世民又挽留她,自然也就安穩的坐在凳子上繼續喫。畢竟在現代的話下屬來見上司或者兄弟之間見面,彼此的妻兒本就沒有必須要回避的道理。
魏徵進來之前錦公公已經告知他徐婕妤正在殿內,於是見到徐惠和李世民正在桌前喫火鍋便也沒有那樣的驚奇,而是自然而恭謹的朝着李世民見禮之後又十分正式的朝着徐惠行了君臣之禮。“微臣光祿大夫魏徵拜見徐婕妤,娘娘萬安。”
這是徐惠第一次見到魏徵,魏徵此時穿着一身普通的灰色冬衣,微白的頭髮簡單的束着髮髻,額前一縷散發落在眉邊。這便是傳說中的人鏡嗎?穿着打扮竟是這樣的不拘一格,徐惠暗暗打量着這個隨性雅痞的怪大叔。
對於魏徵這樣隨性的人竟然會朝着自己行君臣之禮徐惠是沒有預料到的,但面上卻不露聲色,而是端端正正的受了魏徵的禮然後擡手道,“魏卿免禮。”轉而在魏徵起身之後她也站起身來,雙手搭在身側朝着魏徵微微屈膝頷首道:“小妹見過玄成兄。”
徐惠的言行讓魏徵有一瞬間的錯愕,轉瞬便恍然大笑“哈哈哈,陛下的這位婕妤娘娘很是有趣啊!哈哈哈哈”魏徵雖然已經恍然,但是心中不由得對徐惠更加高看了幾分,他意識到徐惠這個女子很不一般。
照常理說,魏徵向她行君臣之禮是正常的禮節,他可以拱手爲禮,也可跪拜爲禮,甚至憑他和李世民的關係也可以對徐惠微微頷首即可。但是他偏偏選擇最正式肅穆的禮節,倒是要看看這位能把皇上心思綁住的女子是個什麼樣子。
此時魏徵笑看向李世民,他的目光中夾雜着驚訝、讚許和自慚。驚訝的是徐惠小小年紀竟然有如此風度,讓人無法忽視,讚許的是徐惠的聰穎伶俐和李世民的慧眼識珠,而自慚的則是自己竟連一個小丫頭都要試探。
李世民看着神情複雜的魏徵,笑問道:“玄成,朕的徐婕妤如何?”魏徵笑着擺手連說“不敢。”引得李世民哈哈大笑。
徐惠哪裏知道魏徵此時心中的想法,只是對着在門口侍立的雲香姑姑吩咐道,“姑姑快再準備一個小凳和一副碗筷。”然後又轉回頭對魏徵道:“如若玄成兄不棄,今日的火鍋材料小妹備得還算充足,你與我們一同用膳吧。”
魏徵看了看滿眼笑意的李世民,點了點頭道:“那愚兄就卻之不恭了。”轉而笑着對李世民道:“陛下的眼光向來是好的,哈哈哈哈”李世民聞言也是開懷大笑。
席間魏徵倒是不見拘謹,將徐惠介紹的菜品一一嘗過,一頓飯下來倒也是其樂融融,徐惠心中暗忖果然魏徵與李世民之間的關係是非旁人可比的。
飯畢雲香姑姑奉上了徐惠早就備下的綠茶來解膩。這茶是徐惠叫茗煙外出採買用品的時候跟茶商單獨買的嫩芽,回來之後徐惠親自炒制的。實在是宮中煮的茶湯她喫不慣,雖然自己炒制的不如現代茶市上賣的好喝,味道卻也是相差不多的。
徐惠將綠茶放在蓋碗中用沸水沖洗一泡之後又再次過水,分別倒在了三個小巧的茶杯當中。這一套茶具是徐惠從相似殿帶過來的,這套茶具是她自己畫了出來又指了宮中燒窯的匠人專門燒製的。
李世民早前在徐惠宮中便見過這些新奇的器具,但魏徵卻是第一次見自然覺得有些新奇。再加之此茶的味道清新雅緻不同於時下衆人常喫的茶,不免又稱讚了徐惠幾句,惹得李世民更是引以爲傲。
三人一邊喫茶一邊又提起了下午楊柳兒過來提出的請求,原本爲一個男人生下孩子要求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自是理所應當的。怪就只怪楊柳兒原本的身份,她本是李元吉的侍妾,玄武門之變後又以罪婦的身份被安頓在掖庭宮,本不該與李世民有染。
身爲罪婦不在掖庭宮好好反省自身、安守本分,卻幾次三番的攪起後宮是非、勾引當今陛下,以至於到了今日身懷六甲卻仍舊借宿他人宮中的境地,不過縱使如此卻也是咎由自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