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回想起來不由得有些感慨，自己明明來的時候就是近三十歲的樣子了，那時的心智已與自己的這具身體不相匹配，而如今兩年多過去了彷彿又蒼老了十幾歲一般，即便自己看起來還是十五六歲的樣子，心中卻已過不惑之年。
徐惠一邊唏噓着自己在唐宮之中這兩三年的過往，一邊帶領着幾個才人準備除夕宴。今年的除夕家宴由徐惠親自操持，根據以往的先例一般是由皇后來操持如此盛大的國宴的。
但是一來文德皇后已經故去，近幾年都是李世民帶領韋貴妃與一干妃嬪共同操持，宮中本無貴妃主事一說，自然是李世民想安排誰就安排誰；二來徐惠現在位份雖不及四妃九嬪卻也是正三品婕妤了，從位份上來說倒也算得高等妃嬪，況且她做事一向穩妥，最是懂得揣測聖意，自然是主持宮宴最合適的人員。
自上次秋獵之後徐惠與李恪便再也沒見過，不知是刻意的彼此迴避還是李恪未曾進宮，總之是未曾見過，甚至徐惠都未曾聽到過有關李恪的消息。既然現在彼此回到生活的正軌，就不應該牽絆太多，九成宮的事情就隨着歲月塵封吧。
除夕宴即將開席，王公大臣們正在有序的進場，徐惠站在大殿俯視着長長的進宮隊伍思緒不由得飄回了三年前。
那年，她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認識大唐，第一次認識皇宮，第一次見到李世民，也是第一次在皇宮裏見到那個丰神俊朗的男孩兒。那天他只一眼便讓她紅了臉頰。
“主子，開宴舞的舞姬已經在備場了，請您過去訓導。”子律在一旁輕聲的提醒道。
徐惠重整思緒回到後殿，今年是她第一次主持後宮的“年會”，畢竟和現代還是有很大區別的，況且這是皇宮，不是普通的企業，這年會可是疏忽不得的。21名舞姬穿戴停當只等徐惠檢閱。
這次的開宴舞是有名的驚鴻舞，驚鴻舞是徐惠根據現代看電視劇的記憶改編而來的。這種人模擬鳥類飛翔動作的舞蹈已經頗有歷史了，但是徐惠相信經過電視劇加工過的舞蹈應是比古代淳樸單純的模仿動作更爲優美。另外徐惠爲舞姬們專門特製了服裝，寫意寫實兼備，應該會給這個時代帶來一種不一樣的視覺體驗。
領舞的舞姬站在前面，面容姣好清麗，神態之間的端莊文靜與其他舞姬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仿若她並不是獻藝的舞姬，而是某個官邸的大家閨秀一般。
“月兒······”徐惠輕聲的念着，雙手覆在那位舞姬纖細白嫩的手上，看着那熟悉的眉眼，有些話卻止在了脣邊。月兒，那位託月樓的花魁，徐惠入宮之前在宮外結識的唯一的朋友，雖然僅僅一面之緣，但是徐惠卻知這個姑娘和其他女子盡是不同的。
徐惠恍然，這裏哪裏有什麼月兒，只有舞姬如意罷了。徐惠爲了挑選合適的舞姬遍訪長安城內所有的藝館紅樓，雖然原本也不想將月兒帶入皇親宗室的視線，卻還是忍不住打探她的消息。不想得到的消息竟是託月樓當家花魁月兒已於去歲墜樓，而託月樓也早已風光不再如今已經遷出長安城另謀生路去了。
而這個舞姬是徐惠在一個新開的藝館見到的，僅一面徐惠便被她眉眼之間與月兒相似的神態吸引住了。這樣莫名的熟悉感讓徐惠總是對這個舞姬格外的關注和在意。經過層層篩選，由於卓絕的舞藝和脫俗的相貌，這位舞姬在上百個舞姬內脫穎而出，穩穩的成爲了徐惠親選的C位。
除夕宴就要開席了，徐惠重整心神，勉強笑了笑道：“很抱歉如意姑娘，每每見到你，我都會想到以爲故人，只可惜，故人已不能再見······”
“既然故人已不能再見，何如珍惜眼前人？”如意姑娘握了握徐惠的手，眼中一片熱切與真摯，然後話題一轉又道：“娘娘，吉時就快到了，還請娘娘訓導一二。”
如意的話仿若將一直罩在徐惠心頭的紗帳撩了起來。無論是對於月兒的緬懷亦或是對······，徐惠不再做他想，溫柔的笑意從眼角瀰漫開來。她點了點頭道：“也無甚需要訓導的，只想跟各位囑託一句，日後你們的前程全憑今日一舞了。是一朝入得王侯府邸還是重回紅樓賣藝就各憑本事吧。”
如意點了點頭帶頭應道：“謝娘娘提點，奴婢謹記於心。”說罷輕輕一揮衣袖，對後面的舞姬們道：“整隊，我等再演練一次，還請娘娘品評指點。”說罷再無二話，一衆舞姬齊齊動了起來，找到自己的位置開始振臂舞袖。
不多時所有宗室皇親以及當朝臣公及其家眷均已落座，徐惠站在兩儀殿的廊下視線一個個的掃過廊下就座的大臣和宗室，在視線掃過大殿門口時，心頭仍然忍不住輕顫了了一下。李世民正在與李恪輕聲交流着什麼，二人並沒有看見她，但她的視線卻頓在了他們二人身上久久不忍收回。
吉時一到，徐惠緩緩的走到李世民身邊不遠處，一身金絲銀線織就的宮裝和滿頭的珠翠琳琅在庭燎和燈火的照耀下閃耀着璀璨的光芒。徐惠向來是不喜穿華服的，李世民看着眼前熠熠生輝的徐惠，忽然生出一種別樣的情緒，這丫頭究竟還有多少他沒見過的樣子？
“今日除夕，仰仗陛下信任有幸奉命主持本次除夕家宴，嬪妾從未有過此類經驗，只是心中有些許的個人想法，便在此獻醜了。畢竟是家宴，若是不好，衆位宗親臣公只當看個熱鬧便罷了。”說罷徐惠一揮手，幾個身着雲袖羽衣的舞姬由四面八方的翩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