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9章

    夢起。

    夢醒。

    人生就像一場夢,有時惡夢,睡着流淚想要醒,卻總是沉浸在惡夢裏,有時美夢,覺得時間太快,欲睡又醒。

    兩人離開醫院,走出京都軍四分區重地,身後沒有戰士跟上來,呆了一天誰都知道,這位季家老太爺身旁站着一位封聖者。

    有他在,就夠了。

    雨打在傘上,順着一角滑下,滴在地面上。

    他們走在京都繁盛的大街上,但暴雨之下的這座城市,今夜好像人有些稀少。

    季老太爺就這麼走着。

    他們來到一處賣酒的酒館。

    酒館開在較爲偏僻的位置,這裏是陳年老字號,酒是家釀的,選的雖說不是上好的材料,但做出來的味道卻要比那些所謂的品牌好太多,同時,這裏也是季老太爺和劉老經常來喝酒的地方。

    可惜今晚這家店關門了。

    墨白擡頭的看了一眼招牌上的字,拱了拱鼻子:“這酒很香。”

    季老太爺笑了笑:“那老東西最喜歡喝這裏的酒,每次一有高興的事情就拉着以前的老哥們來這喝,明明那麼大年紀,卻硬是能一個人幹掉好幾瓶。”

    墨白:“可惜了。”

    沒開門。

    是啊。

    季老太爺也這麼覺得,他將手裏劉老留下來的軍綠色帽子戴在頭頂上,帶着老友留下來的東西,孤零零地站在門店前。

    他努了努嘴,擡步走到門店下,舉起手想要敲敲,碰碰運氣這門店的老闆還在不在,但最終......還是放下了手。

    擡起頭,看着那還殘留着老街痕跡的翹腳屋檐頂,轉身,蹲在地上。

    藍白條的病服口袋裏有一包煙,他抽出一根菸叼在嘴邊,沒有打火機。

    他看向墨白:“給個方便?”

    墨白一手舉着傘站在雨中,看着躲在屋檐下,彷彿毫無依靠的季老爺子,另一隻手輕輕一眼。

    煙燃了。

    “謝了。”

    有一句歌詞是這麼寫的:點起一根菸,說起了從前。

    季老太爺深吸一口,吐出青煙,耳邊是雨聲,路邊有昏黃色的燈光。

    “以前人還在的時候,都以爲能一直活下去,老哥倆鬧着鬧着,還能一起上個路,他喝酒的時候最愛划拳,二十年前有個老班長帶着老婆孩子來京都旅遊,晚上一起喝酒,你猜那老傢伙划拳說了啥?”

    “這沒眼力見的玩意兒,划拳喊着六啊六,班長領着看姑娘,哈哈哈......氣得老班長脫掉鞋子就當場追着他屁股打,那老嬸嬸臉色那叫一個難看?”

    “唉,都是喝酒喝的,喝的話也不會說......”

    墨白就這麼站着,不知是在準備着什麼。

    他靜靜聽着季老太爺自言自語。

    沒有說話。

    季老太爺彷彿也在想着什麼,說得越來越多,說起了從前。

    劉默笙沒有時間講以前的事情,濃縮在簡短的幾句話裏11。

    但對於此刻的季老太爺來說,他有太多太多時間。

    人走了。

    人沒了。

    身邊空蕩蕩的,忽然就明白了一個道理。

    淺顯的,珍惜身邊人啊,誰都懂。

    但往深裏說,是要珍惜每一秒,走過的風景重新走一遍,說過的話再說一遍,一個人,在雨夜裏,有那麼一位聖人靜靜地聽着。

    漸漸的,季老太爺呢喃不下去了,淚水終究又是落下了,他起身,拍了拍散落在大腿上的菸灰,將還沒燃盡的香菸扔在地上,落腳踩了踩,雙手背在佝僂的後背上。

    嘆了口氣。

    有些沉重。

    “痛快了?”

    墨白問道。

    季老太爺反問道:“你說,聖人若是死了,會是什麼場景?”

    墨白皺了皺眉,顯然他有些不喜歡這個問題,但想到接下來的安排,他又說道:“如果我盡力還是打不過的話,流星將從天空墜落,人死灰飛煙滅,還於天地間。”

    季老太爺:“還想去其他地方走走。”

    墨白:“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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