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打火機的低響在過道間頗爲響亮。

    簡錦輝心不在焉地單手拍了拍沒有灰塵的西裝衣襬,頓了片刻,另一隻手才帶着打火機的火苗湊近,點燃了叼在嘴裏的細煙。

    灰色煙氣失神地飄了起來,簡錦輝一個人走到了秀場大廳外,耳裏還能聽到裏面吵翻天的雜音,他心煩意亂,準備抽完這根菸再回去。

    按理說應該有人能注意到他,但受傷的暈倒的現場觀衆有點多,工作人員忙着收拾混亂,居然沒一個人看到他趁亂走到了外面,出了通道順勢拐彎,躲在了不易發現的死角。

    “瘋娘們。”

    簡錦輝咬着菸頭,神色不清地罵了一句。

    情況有些奇怪。

    姚佳怡再怎麼鬧事也威脅不到他身上,因此他做出類似“逃離”的行爲就夠離奇了,若用一時慌張出來冷靜冷靜來解釋,那他現在冷靜完,還不願意回到評委席——就解釋不通了。

    他甚至因爲心中不安,拿出了一根菸,罵了一句髒話。

    抽菸有害健康,偶像抽菸會影響路人的觀感,雖然有這樣做很有男人味的說法,身爲樣樣完美的正能量偶像,簡錦輝絕對不會在攝像頭出沒的地方抽菸。

    他向來都是這麼謹慎,把“形象”看得比什麼都重,而且一直以來,他細緻得像有強迫症一般注重細節,只除了一個方面,他放鬆得有恃無恐,簡直不像他會做的事——

    也可以理解。人類這種生物畢竟不是鐵打的,想做到24小時全方位無死角基本不可能,總得找個通氣口鬆鬆繃得死緊的筋。

    簡錦輝給自己找的放鬆方式,就是找女人。

    因爲那是最安全、最不可能威脅得到他的方法。

    女人沒有反抗的力量,被判定“醜陋”的女人更沒有。

    這些年來他高枕無憂,如今是最適合他這種人悠哉生存的時代,他都習慣了,萬萬沒想過有一天時代會“退步”,被養死在死海里的“魚”會跳到天上,狠狠咬住站得夠高的他不鬆口……

    危險。

    能真正威脅到他的“東西”逼近了。

    ——想到這裏,他又打了個寒顫,同時品到了能燙死人的痛!

    簡錦輝猛然回神,原來是那根菸不知何時燃了大半,僅剩的火星裹在烏黑未散的菸灰裏,燒到了他的嘴皮上。

    他“呸!”了一聲,煩躁地把菸蒂吐進了垃圾桶,還沒忍住踹了垃圾桶一腳。

    也就是垃圾桶沒張嘴,被當做撒氣桶位移出去半米遠,只能砰砰悶響上一聲。

    簡錦輝非但不以爲恥,心情還稍稍好了點。

    “該回去了,不然其他人還以爲我怎麼了。”

    “姚佳怡沒腦子的一堆話算什麼,根本沒有人會信她,沒錯,不要多想,道理永遠在我這裏。我也不是害怕,透透氣而已,一個女人能威脅到我?”

    “不過……怎麼這麼安靜?”

    簡錦輝從拐角走出來,從通往大廳入口的那條小道的盡頭往前望去。

    他看到一片黑。

    過道的燈忽然熄滅了,只有入口處還有點從內向外透出的微光,但並不足以照亮整塊走廊。

    這片區域還安靜得過分,明明大廳裏應該有巨大的迴響聲,傳遍整個小島也不奇怪。大廳內外也該有人才對,工作人員不停的走動聲呢?

    都沒有了。就像他進入了一個離奇的獨立空間似的。

    簡錦輝不知怎麼心頭一緊。

    他快走三步,再發自內心不想靠近大廳入口,也被陡然膨脹的危機感壓過,驅使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後幾乎是渾身緊繃,一步跳到了有光的入口處。

    猛地撞開關緊的門,感受到灑在臉上的光線,簡錦輝下意識鬆了口氣:“還好、幸好,是我的錯覺——”

    果然是錯覺啊,他就說吧,那種身後的黑暗裏有人盯着,那人還無聲無息靠近要敲他悶棍的瑟瑟恐懼,現實根本不可能出現。

    以爲自己安全了的簡錦輝肯定想不到,對他自己而言,比起回到光明中,說不定留在黑暗裏捱打更幸福一些。

    他回到大廳後立刻關上門,手沒立刻抽走,順便把鎖也扣上了。

    廳內安靜被簡錦輝理解爲中場休息,畢竟才鬧了場混亂,直播暫停一會兒也很正常,他回來得應當正是時候,只要穿過邊緣的觀衆區域,回到正中央的評委席,再解釋一句就行了。

    可他也就往前走了幾米,便被擋住了。

    T臺左邊的觀衆區域空了小半,能來到現場的觀衆要麼是小有地位的業內人士,要麼家境頗豐,反正至少表面端得住禮貌,看着就很文質彬彬——但此時,剩下的那一大半觀衆都沒好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他們先是站起來,然後站着站着就越站越前面,似乎無意識間湊到了一團去,將能讓人過路的區域填得找不出一條縫。

    他們在看什麼?

    ——這不重要。

    簡錦輝心生惱怒,但也耐心走過去,在人羣后方開口:“請讓一下。”

    人羣中:“……”

    簡錦輝耐着性子再說了一遍:“麻煩讓一讓。”

    “……”

    這些人杵在他前面,跟丟了魂似的,脖子直勾勾挺着,腦袋卻一動不動。

    若是一個兩個這樣還算正常,可所有人都成了這般木然,一時間,竟顯得分外詭異。

    簡錦輝的額頭不知何時蒙上一層細汗。

    “讓開!”他沒空尋思工作人員死哪裏去了,爲什麼看到他不來幫忙,兩隻長長的手臂掃開擋路的人,好些人被他用蠻力撥到一邊,一下撞到了旁邊的人羣。

    簡錦輝一路殺到最前面,撞了多少人全都忽略不計,他本人合身的西裝早已起皺,釦子崩掉了兩顆,而且頭髮凌亂,喘着粗氣時,往往被讚美爲“星辰”的兩眼充血,紅得恐怖。

    這雙恐怖的眼刺向正前方,他看到了T臺,自然而然,也看到了T臺上的女人——

    “…………”

    簡錦輝近乎猙獰的表情就在這時凝固了。

    剛好走到T臺盡頭的女人微微垂首,與人羣中的他對上了視線。

    女人微微咧嘴,眼中閃過了冷漠、痛恨、怨毒……

    而簡錦輝卻像魂飛魄散了一般,剎那愣在了原地。

    “怎麼會是……”

    他認識這個女人。

    他還認識女人後面,還沒來得及離開T臺的上一個“模特選手”。

    他甚至認識即將登臺的下一個“選手”。

    ……

    一聲轟鳴,砸跨了簡錦輝腦中那根弦。

    他也要瘋了。

    “你們,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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