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依狀態好些時可以靠在王藥肩膀坐着,看王藥看的書,念王藥寫的字。
王藥寫了一本專門治療顧依的書冊,內容詳細至每日、每時、每刻,應該給顧依喫什麼、喝什麼、穿什麼。
顧依發現王藥把未來一年的份都寫了,“我的病得養那麼久?”他當時有些無法接受。
“若是按照我的療法,過年前你便能恢復日常飲食。”王藥的手輕輕蹭過顧依臉頰,笑言:“一定讓你再長些肉。”
王藥翻着一年後的記錄,“這些主要是針對不同季節和地域的養生法子,年後你就得去定州就任,我已研究過北方歷年來的氣候變化,大概預測了明年會發生的極端天氣,明年的冬天,應該會發生和三年前相似的暴風雪,到時我替你向朝廷告假,我們在南方過冬。”
“暴風雪很可怕?”
“嗯,會發生得很突然,若是外出時遭遇暴風雪,也許連經歷痛苦都來不及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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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一天比一天猛,圍牆上的旌旗獵獵作響,忽然,一面旌旗被風撕裂,就近把守的士兵動作不及風快,眼睜睜看着旌旗給颳走,消失在漆黑一片的夜幕。
“剩只旗杆可不好看……”士兵於是叫人拿來新的一面旗,爬□□把新旗綁上。
咻——
士兵以爲那只是風聲。
噗!
直到胸口出現一支,不,是半支箭。
“敵人來啦!”
夏軍的第一波偷襲,開始於丑時。
萬箭如雨,自深淵般的夜空灑下,瞬間把飄揚的另五面旌旗撕碎。
號角吹響,牆上和牆下的士兵全數以盾遮頂,弓箭手在盾下預備就位,箭雨一停,第一排弓箭手齊齊朝牆外射出火箭,火光照出隱藏在黑暗的密密麻麻敵軍。
火箭並非隨意發射,而是都瞄準了佈置在牆外的易燃乾草,爲接下來的攻擊提供更多照明。
第二排弓箭手無縫隙銜接而上,瞄準的都是正在準備發射的敵方弓箭手,箭剛離弦,第三排弓箭手便接上,這時候敵軍才射來第二次箭雨。
有賴火光照耀,牆上士兵都能及時做出反應,全體立起盾牌掩護,這期間,操作神臂弓的弓箭手已就位,箭雨停歇的瞬間,牆上十二座神臂弓同時發射,射出的巨箭威力足以鑿穿敵軍盾牌。
牆上三排弓箭手井井有條應敵,牆下拋石機準備就緒,待敵軍第三次箭羽停頓,拋石機便同時操作,往牆外拋出一個巨大球體,球體外層是漁網,網內由許多更小的球體組成,這些小球體,全都是先前戰後收集回來的敵軍頭顱。
上百頭顱拋出牆後立即就聽到牆外敵軍驚慌的嚎叫。
當顧依告訴鄒昊頭顱收回來是這麼用時,鄒昊還不相信居然真能奏效。
狼王處處堆頭顱的習慣原來不是兇殘而已,是更兇殘。
敵軍的反應忽然中斷,弓箭手和神臂弓趁機加速攻擊,拋石機亦來得及投出第二次武器,這次是澆上熱油燃燒的火球。
投石機第三次投出的是燒成焦炭的屍塊。
相同的攻擊流程如此不間斷反覆,持續約兩個時辰,牆上士兵給出敵軍已退的信號。
顧依聽聞鄒昊來報知敵軍已退,便離開中軍帳,登上高牆,瞭望牆外屍骸遍地的戰績。
顧依擡起頭,感覺風勢還在增強,牆外還在燃燒的火因風吹而燒得更旺。
“夫君,你算的風向都應了。”顧依喃喃。
次日天一亮,一隊以十人一組的百人團出牆,迅速把能用的兵器和盔甲回收,清點敵軍損失。
“稟王爺,敵死兩千人,我方,一人。”鄒昊把那位爲了掛旗而喪身的士兵號牌放到顧依面前。
顧依握住染血的木牌,“這一條命,要以萬倍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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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債的次日天明在牆外列隊,準備還債的人命一層一層看不到邊際,少說來了十五萬。
號角、鼙鼓,不厭其煩地擾人,致使牆上的人想彼此對話也很困難。
顧依站在六人包圍的掩護下登高觀望,牆外瀰漫昨夜拋出的腐爛屍塊的臭味。
臭味蓋過了硫磺。
“升旗。”
簇新的六面旌旗再起飄揚,今日的風沒有昨夜的戾,旗幟像在水面展開那樣,恣意灑脫。
敵軍忽地羣起叫囂,整齊劃一地吼聲如雷轟頂。
相對的,石門寨內闃靜無聲。
面對顯而易見的龐大敵陣,牆上卻只有稀稀落落百來個弓箭手。
在敵人眼裏,他們像一羣被嚇傻的困獸。
一靜一嚷的對峙持續了大半天,終於還是人多的一方沉不住氣。
眼看數批成隊步兵忽地衝殺過來,前排人扛來一根粗大木樁,後排則是帶着鑿牆和挖土工具的人。
扛木樁的人把木樁橫跨壕溝當橋使,木樁另一頭剛在壕溝對面落下,後排人就蜂擁渡橋。
顧依不動如山,觀察螻蟻般地俯視眼下情景。
藏身在掩護後的弓箭手悄無聲息發箭,準確射中牆外藏於地下的繩索,繩索斷裂,壕溝一端的土地驟然陷落,木樁應聲而倒,牆上人全數墜落,人疊着人串入溝底尖刺。
牆上再有人放箭,箭落在敵軍第一批人馬衝陣後的斷層,箭帶火,落地便點燃地上佈置得硫磺。
一面火牆築起,火勢透天,刺鼻菸霧飄至敵軍陣營,陣前持盾士兵各各被迫後退。
火燒得劈劈剝剝作響,伴隨被困於火牆和壕溝之間的人們撕心裂肺的瀕死呼喊。
趁風勢中等,毒煙不至於越過牆,顧依便下令再燒,牆上弓箭手聽令往壕溝內放箭,把溝底硫磺也點燃,溝底還在掙扎的士兵化作火人,在火影裏舞動。
顧依想起中秋時,在夫家與一家老小和樂融融觀看皮影戲的畫面。
他的嘴角,情不自禁上揚。
目睹安定王如此‘恬靜’的神情,士兵們交頭接耳地傳話。
“王爺在笑。”
“王爺勝券在握。”
“王爺把敵人當猴戲看。”
“三千人抵擋幾十萬大軍圍城,娘呀,我們會名留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