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儒應呂琛之約前往敦宗院,以爲只是品茗敘舊,抵達院長府時竟見李彥也在。
呂琛請蕭儒和李彥入座後說:“其實不是我約你們。”
房門此時拉開,張筠和顏悅色地走進來。
蕭儒和李彥在朝中與張筠時常對立,私下從未有如此聚會,當下兩人是面寒如霜,場面頗爲尷尬。
張筠泰然自若,剛坐下便開門見山,“我與你們諸位從無私交,無謂多說閒話,相信諸位也該知道我爲何在此。”
張筠逐一給三人倒茶,緩緩接道:“繼鹽州捷報,遼廷釋出夏廷梁太后死訊,並派使調停,足以證明夏廷已不復能軍,爲此,聖上已給兩大功臣,張慈和龔成加官封賞,本該皆大歡喜,誰信道,同在前線征戰的安定王居然上奏此兩人勾結黨項,私運青鹽牟利,龔成還因企圖逃走而被安定王處斬。”
張筠沏滿自己的茶杯,放下茶壺,“聖上準安定王押送張慈回京受審,張慈是我族人,我不便就此事多言,可我實在不理解在座三位爲何能如此淡定?”
“張大人說錯了。”蕭儒說,“上奏的人是席墨生,負責押送的也是他,安定王已自認先斬後奏之罪,同爲被押待審的犯人之一。”
張筠眼角微動,微微笑言,“說到先斬後奏,你們難道不覺得安定王只殺龔成一人,過於巧合?”
“此話何解?”李彥問。
“哈哈。”張筠拍桌,神色驀地冷峻,“別裝模作樣了,龔成、顧秦,以及安定王之間的聯繫,你們心知肚明。”
蕭儒等人不動聲色。
“還裝?”張筠冷笑,“我早懷疑過安定王的身分,只是看他安分守己,顯然對自己的身世毫不知情,便睜眼閉眼,可如今他殺了龔成,怕是已知內情,聖上容忍他,無非是當局者迷,倘若安定王辜負聖上的仁慈,作出擾亂朝堂之事,你們是否還能這般冷眼旁觀?”
蕭儒臉上變色,李彥仍舊鎮定,“安定王回京只攜不足百人家將,且他還有家眷在京。”
“安定王攜五十家將夜渡崑崙關,還能全身而退。”張筠說。
呂琛說:“許是誇大的傳言。”
“那真相是什麼?安定王戰無不勝的真相,有人知道嗎?他是不是真的只有五十家將?你們誰能肯定?”
“安定王若真的叛變,你想怎麼做?”蕭儒開口。
張筠笑得詭異,“量他兵馬再強,也低檔不了京師重兵,蕭大人,你說是也不是?”
那晚,蕭儒和兒子秉燭長談。
蕭寅一改往常本色,對父親的疑慮沒有半句反駁,只痛苦地扶着面龐。
“寅兒,你既握有調遣京中禁軍的權利,便該擔當相應的責任。”
“顧依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蕭寅雙手顫抖。
“爹不是要你懷小人之心。”蕭儒握住兒子的手。
“這只是防患未然。”
X
顧武和顧琉兩兄弟騎着馬來到太府寺的茶庫,帶着交鈔和其他商人一起排隊取茶貨。
兩兄弟蹲在馬肚子下躲雨,不約而同地嘆道:“真無趣。”
顧武看弟弟,“琉兒,這裏人還那麼多,要不我們先騎馬到河邊跑一會兒吧?”
太府寺不遠有條小河,武琉兩兄弟任馬兒喫河邊新長的嫩草,一邊拿一小石子往河面投擲取樂。
“啊!”忽聽一人喊叫,兩兄弟好奇地看過去,見有一衣衫襤褸的人把一個女子推倒在地後就跑走。
“呀!你這歹人!”女子從地上爬起來,武琉兩兄弟正好走來。
“怎麼了嗎?”顧武問女子。
女子跪在地上哭喊:“那歹人!搶了我的交鈔!這可怎麼好!那可是我全副身家啊……”
顧琉看向剛纔那一身襤褸的人跑走的方向,卻已沒見到蹤影,便對女子說:“你去報官吧。”
“報官有何用……”女子捶胸,“那歹人一定已經把我的交鈔低價賣給別人……”
“搶了很多嗎?”顧武問。
“那有十貫錢啊……”女子哭得更慘了。
顧武顧琉面面相覷,顧武拿出袋裏的一張交鈔遞給女子,“給你吧。”
女子愣了會兒,隨即就接過交鈔,向兩兄弟磕頭道謝後便匆匆離去。
“最近好多壞人。”顧琉喃喃。
“前天也遇到這事……”顧武納悶,“官差不辦事嗎?”
“五哥。”顧琉摸屁股,“上次是我背鍋,說不小心把交鈔弄掉,被二哥打了二十藤條,這次換你了哦。”
“好咧。”顧武瀟灑地跳回馬背,“反正二哥打人只疼一會兒。”
兩兄弟回到家就裝作膽怯的模樣準備認錯,卻見家裏一片喜慶。
“五公子、六公子!你們回來啦!”婢女端來水盆給兩兄弟洗手,一邊說,“快去向二公子道賀,二夫人有身孕啦!”
武琉大聲歡呼,洗了手就奔去找顧爾,顧爾一見他們就給他們發紅包,讓他們去買想要的玩意兒。
“謝謝二哥!”兩兄弟拿了紅包就趕回太府寺,用紅包裏的錢換了交鈔再去取茶,剩餘的錢則各買一支糖人,沿途舔着走回家。
路上,兩兄弟看見有官兵張貼皇榜,四周擠滿了人等着看,兩人本不以爲意,卻聽見人說那是殿試放榜。
兩兄弟雙眼發亮,手拉着手擠進人堆去看,見到他們三哥也在擠。
“武兒,你長得高,你看看!”顧叄對弟弟說。
顧武墊腳還跳高,卻還是被人牆阻擋,他靈機一動,抱起顧叄就舉高。
顧叄急着看榜單,沒心思害臊,他定睛一瞧,欣喜大喊:“王大哥高中狀元啦!”
王家莊雙喜臨門,那晚便四處送禮,聚福園也豪爽宴客。
顧寺作了一盒蕭寅最喜歡買給夫人喫的招牌酥餅送上門,他以爲蕭寅會親自出來道賀,豈知只有一僕人出門收禮。
顧寺心想蕭寅可能公務繁忙,便不在意,拍拍手就騎上馬趕回家和家人團聚。
皇宮裏,趙珩挑燈閱奏摺,稍歇時問劉燕文:“安定王能否在立春之前到京?”
劉燕文答:“日夜兼程想必可以。”
趙珩思索片刻,擺手,“罷了。”
次日,趙珩召見儀鸞司使,說:“瓊林宴之期安排在安定王回京之後,朕要和他一同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