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快把新得的蠶絲拿來。”裴苒道：“昨日得了些蠶絲，是今年新繅的，說實在的我用不上，我的衣料子都是現成的，你拿回去看看能做點什麼吧！”
蠶絲是個好東西，可米元不會織布呀，她估摸着劉嬸他們也是不會的。但有些東西擱着不用放久了就不如新的，也是糟蹋。米元絞盡腦汁想了想了又想，終於靈光一閃！
“蠶絲……倒是可以用來做上好的胭脂，不過卻是缺少一種花，我用別的代替試試。”不知道這個朝代有沒有引進玫瑰花，蠶絲和玫瑰花做上好的胭脂那是絕配。
“缺少什麼花，我去尋來！”
“如果可以的話，打聽打聽哪裏有玫瑰花，或者叫薔薇，要最紅的那種。”米元頓了頓又道：“這花更不易得，我暫且先用別的花汁做做看。”
“好。不管怎麼樣，我就等着你的胭脂了！”裴苒笑得面若桃花，原本模樣不差，現在亦不像初見時油光滿面的樣子，便自信起來。
米元好奇道：“幾次想問你，你是縣令的親戚嗎？”
裴苒雙頰泛紅，微微低下頭。完了，米元一看心道不好，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果然，低着頭的裴苒悠悠回道：“我與他早有婚約，年底回去就要完婚了。”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擡起頭：“過完年我與他會一起回來的，我們還能在一起的！”
這個我們，這個還能在一起，米元有些恍惚……
“我，我是說我與他回來，我與你還能再見……”裴苒意識到話有歧義，趕緊找補道。
米元噗嗤一笑，裴苒的臉更紅了。
“到時我送你一份禮。”
裴苒一聽，把羞澀拋到腦後好奇道：“什麼禮？”不知爲何，她就覺得米元的禮她一定喜歡。
“祕密！”
裴苒的臉莫名得比剛纔更紅，捏着帕子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桌上的點心立即道：“這是嬤嬤親手做的羊奶酥，可好吃了，你試試！”
米元穿過來之前也很喜歡奶製品，一聽羊奶做的也顧不上其他。
裴苒這纔想起隔壁間還有個人呢，她也很好奇啊，那人怎麼總是跟着她，看着又不像下人：“李三是你僱來的嗎？”
這羊奶酥軟軟嫩嫩香甜可口，米元剋制着一口半個，不然這一盤子一口一個五口就沒了。聞言勉強擡起頭來：“李三？一開始是僱車僱來的，現在不給工錢了，車錢也不用給了。”
“那，你與他這般年紀，兩人經常一起出來送貨……”什麼叫不用給錢了，莫非真有些什麼。事關米元的名聲，裴苒小心翼翼問道。
米元伸出去拿糕點的手終於頓了頓，這裏怎麼這麼麻煩，兩個人能做完的事兒非要三個人嗎，她不來周鐮連個香爐都捏不好的來送貨能行？
“我不拘這些俗禮，也不怕人說。”
裴苒一聽隱隱明白裏邊怕真是些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便不再問下去。從小養在將軍府，雖然是高門貴女從小循規蹈矩，但到底不是一般的深閨小姐一板一眼。裴苒拉上了米元正好伸出去的手：“嗯，我明白的。”
米元愣怔，盯着盤子裏最後一塊羊奶酥……裴苒順着她看去，輕笑出聲：“好啦，你喜歡，我讓嬤嬤給你包一些回去。”
米元忍了忍，沒忍住：“多包點！”
“好，依你！”
屋裏的丫頭們低頭忍笑。
米元離開的時候，裴苒的奶嬤嬤拿出一張銀票，米元看也沒看拒絕了。
“心痛嗎？”李三趕着驢車，看着一旁發呆的米元問道。
米元想了想才明白他的意思：“銀票啊，不心痛，就當她沒給我好啦。”
李三忍笑。
米元瞥了他一眼：“她可是幫我找到了種子，將來我要多少都有了。這妝粉做起來也不費什麼功夫便利的很……”越說聲音越輕，嘟嘟嘴：“怎麼能再拿她的銀票呢！”
不是第一天認識了，誰不知道誰啊，李三調侃道：“你是不費多少功夫，就是可憐了我一雙手。”
聞言，米元雙眼一直瞬間心虛，喃喃嘟囔：“先去買材料，然後我們去喫餛飩，我請客。”
“好。”
驢車一個顛簸，米元下意識護着手上捧着的食盒，想到沉甸甸滿滿一盒子羊奶酥又高興起來。
匠人們都送走了，院子裏一下子冷清許多。
米元和周鐮趕着車回去的時候，院子裏只有周鐮一人髒兮兮地在練習。
“唉……做壞的泥胚敲碎了可以再練泥的，還有燒出來的殘次品也可以敲碎了做釉。回頭收拾一下，你一人的失敗率比那十來人都高……”米元嘆息。
米元點頭：“可以的，調配一下，燒出來的顏色各有不同。不過咱們還是以草木灰釉爲主，燒製不成功得找找原因。”
周鐮低下頭去，果真在思考。
米元滿意地走開了。
“你怎麼不去指點他？”李三把驢車上的東西卸到工作間，忍不住問道。
“當初都說過的，得讓他自己思考起來才能精進。”
“香丸先不做，幫我把上回染紅的料子拿來，再我來試試做胭脂。”
李三淨了手就去捧了料子來。
米元剪下一段料子放入小缸子裏，倒入一盆草木灰水浸泡着。
“我去準備些米粉，約莫兩柱香之後，洗淨手使勁搓那塊布。”
李三點頭應下，他見過她紅藍花取紅汁，心裏便有些計較。待米元端着三碗米粉和一大碗醋水回來的時候，小缸子裏的布已經變白，米元將白布拿走，倒入醋水。
“這米粉有什麼講究？”李三瞧着三個碗裏的米粉分量不同。
“沒什麼講究，一會兒把紅汁倒進去，米粉的分量不同，染出來的胭脂顏色也不同。”
李三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米元取三次相同分量的紅汁分別倒入三碗米粉，用乾淨的長竹片反覆攪拌，攪了一會兒出了一身的汗，嘆口氣撇到一邊的李三：“你來。”
李三笑眯眯接過長竹片攪拌起來：“攪拌成什麼樣？”
“我不喊停就繼續。”米元到一旁倒了杯水喝，眼不錯地盯着碗裏的米粉：“別盯着一碗，三碗都要攪拌，兩隻手各一碗，還有一碗我來。”
“爲什麼一次倒入三個碗內，不能一碗一碗來？”
……
“別說了，趕緊幹活吧。”
兩人手不停得攪拌着碗裏的粉末，良久以後，米元看着差不多了趕緊喊停。
李三放下手上的兩根長竹片，長長舒了口氣：“手又廢了……”
米元心塞，趕緊道：“我也有隻手廢了！”伸手去拿三個大些的碗來反扣在裝有米粉的碗上。
“廢了還拿得了大碗，廢得巧妙。”
“……現在廢了。”
李三嗤笑，轉了轉眼珠子：“我廢了兩隻手，你廢了一隻手，還有一隻手是好的，去倒杯水給我。”
他從剛纔就一直沒歇息過，自己還喝了一杯水呢，米元略有些心虛找不到理由拒絕，乖乖地走去倒水，又巴巴地遞給他：“水。”
“嗯？”李三挑眉看她。
米元只得喂他喝下：“歇一會兒去整理今兒買回來的材料，書鋪老闆那還欠十盒香丸，小宋掌櫃那要二十盒。”
“鋪子收回來了打算什麼時候開張？”
“先不急，現在顧不上。”
李三點點頭，也不再逗她起身收拾做香丸要用到的東西。
半下午的時候，米元掀開倒扣的大碗，見小碗中的漿汁已經分層，便將上頭的清汁倒去，三碗不同分量的米粉如今顯出的紅各不相同。米元又將下層的紅漿倒入準備好的絹布袋子，束緊袋口懸掛瀝水。
李三拿了盆在袋子下頭墊着接水：“這是爲何？”
米元發覺李三已經不僅僅是打下手，會思考提問，她便也多說一些：“我們要的是染好的米粉，現在米粉都染透了，多餘的汁液就不需要了。”
李三點點頭。
“這天氣，到傍晚便差不多半乾，倒時比劃着小陶罐子的大小捻成小塊放着陰乾，就是胭脂餅。”
“裴苒今天給了我一盒子蠶絲，有種花和蠶絲做的胭脂很不錯，就是花還沒找到。我原本想着用紅藍花汁代替那種花試一試的，臨時想起做幾盒米粉的練練手。其實剛纔那紅藍花汁裏丟幾張紙下去也不錯，既可作胭脂也可注點嘴脣。”
“你們女人家的東西真麻煩。”
米元瞥了他一眼。
傍晚的時候，米元將半乾的米粉捏一捏實就裝進了小陶罐裏。共製成五罐絳色、八罐海棠紅和十二盒妃色粉狀胭脂。
米元捻了布袋裏剩餘的米粉，還算細膩，可穿越過來的米元比誰要求都高，要是有機會還是研究膏狀胭脂，更細膩更自然更不容易脫妝。
試過這一次米元心裏便有了底，隔日就用上了蠶絲，製作方法大同小異，依舊是三個色。出乎意料的是，抹在皮膚上比米粉胭脂顯色許多，自然又通透，宛若天生好氣色。這下米元才滿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