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下手輕一些，不然一會兒你家夫人小姐就該熊貓眼啦！”這姑娘看着秀秀氣氣，怎的這麼重口，上來就奔煙燻妝，生錯時代咯，你家主子八成不喜。
“哎呀姑娘！顏色用反啦，用鴉青色打底一會兒用啥色都不顯啦你說是不？”也不知道是哪個府上的：“洗了重來吧。”虧得這些人都是自帶妝粉化妝工具，可勁兒造吧，用完了再找她買唄。
上回臨走前再三囑咐挑個有天賦的，啥叫有天賦，梳妝丫頭不行麼？行的吧，梳妝丫頭最懂你們啦。得，這姑娘一出手直接一錘定音，給小姐妹鋪着厚□□掃個黑眼影。那邊皺着眉嫌棄得不行的估計是她主子吧……
“模特們眼皮子別抖，怕什麼，不戳眼睛！”模特也是各府帶來的：“信不信任你們的姐妹？”
曾有夫人小姐不明白，爲什麼不是丫頭直接按照她的指點在她們臉上畫，而是要找另一個丫頭當勞什子模特？自己的心頭好自己都沒用，就先給下人用了。
夫人小姐們不能那樣想，沒聽說麼，那皇宮裏的貴人喫個飯什麼的都有專人先嚐一口，試試有沒有毒。咱這叫拿丫頭們先練練手，回頭給咱畫得美美的，不香麼？
你瞧這一天天的嫌這嫌那，要是直接畫她們臉上這會兒早就雞飛狗跳了。
三三兩兩秀秀氣氣的聲音響起：“信……信。”
呵呵，姑娘們真可愛，要是青草這樣她一定忍不住靠上去親相親相。
“噯，這就對啦，輕輕沾取，抖一抖，少量多次！”
“別看這比湯圓還小的一罐，就是天天用，三個月都管夠！這粉顯色得很，千萬別重手！”
走到一位丫頭面前停住，這還真有個畫得不錯的。不僅上色技巧優秀，還情不自禁無師自通給模特眼球上方的眼線加粗，圓圓的眼睛又大又亮。
米元滿意地點點頭：“沾點白色，一點點，給她眼頭描一點兒過來。”
你看，也不用多說具體從哪開始到哪結束，人家有天賦的審美就是好，一下給你畫到位。
“姑娘叫什麼名字？哪個府上的？”
呀，給姑娘嚇得，立即看了主子一眼，低頭戰戰兢兢站起來回話：“我，我叫麗娘，是張府的繡娘……”
這姑娘挺有意思，瞧着才十二三歲的樣子，圓圓潤潤，也不像別人開口奴婢奴婢的。
“可是有不妥？”張夫人剛纔看了一圈，認爲自家這個在一羣丫頭裏畫得最好了，更何況這繡娘還很得她器重：“我府上就數她繡功了得，去歲繡了個百花屏風，一簇簇奼紫嫣紅栩栩如生，平日裏也沒少畫繡樣，我想着不都是畫麼，就把她帶來了……”
米元連連點頭：“的確好技藝。”珍惜地狠狠看着繡娘，對一衆夫人小姐道：“這就是有天賦了！”
夫人小姐們看了一圈比較一下，的確是張府繡娘畫得最好了，心下感嘆：別人家的下人啊……她們猶豫，要不要叫人回府張羅一名繡娘出來學一學。
這邊手握刷子的丫鬟們心裏既羨慕又忐忑，怎的就看一遍就會了。她們今兒個要是沒學會，回去會不會被主子罰？要是運氣不好被髮賣出去怎麼辦？
“其他人也不錯，多練練就好了。”姑娘們一點兒也沒被安慰到。
“你們看啊，”米元比照另一名還沒被畫完的模特說道：“這隻眼睛只用了兩種顏色，是不是已經大了一圈？是不是也挺自然的？”
“有時候眼影要的是一種氛圍感，不用太精緻的眼妝，一種顏色就能成眼影。”
米元大手一揮：“大家活學活用，這東西也沒特別的規則。”
“你們都是新手，出不來層次就單色，單個幾次來感覺了自然而然就會疊加了。”
夫人小姐們在一旁聽着也有了些計較，甚至有些躍躍欲試。
米元說過，這是在拿丫頭們練手，那要是自己給丫頭畫臉也不算跌份兒吧，嗯，她們是親自拿丫頭練手。
於是一位夫人站了出來，就有第二位第三位的夫人小姐接連不斷站出來，上前推開自己的丫鬟，讓模特淨面，自己上。
米元乾脆從面部撲粉指點到各部分的妝容，最後把上回忘記的修容提亮也講了。
夫人小姐們一下找到了樂趣，女人嘛，不知道爲什麼就是好這口。於是這張臉畫完了換張臉畫，丫頭都畫了一遍還能洗了再畫，玩得可高興了。
丫鬟們也鬆了口氣，叫夫人小姐畫得像鬼畫符，也總比自己被嫌棄好。
這些夫人小姐與丫鬟們不同，丫鬟們不敢動口只敢動手，夫人小姐們則是一邊動手一邊動口，互相學習共同進步，總之一屋子嘰嘰喳喳。
比如，
“你這畫大了啦！”
“我覺着剛好，不大。你畫太小啦，畫那點子給誰看吶。”
“米元說啦，鋪色不超過眼窩，你這都上到眉毛啦。”
“我府上的丫頭眼窩長在眉毛上！”
又比如，
“哎呀，你怎的畫成了妖怪！”
“虧你還是正室，紅色自然要越紅越好，咱正房夫人才能配得起紅色！”
“沒聽米元說起啊，這些紅色哪來的？”
“上回臨走的時候被我瞧見啦，在貨架上擺着呢。”頓了頓，“米元開門做生意的，總免不了有上不得檯面的小妾來採買，這些紅色的平時自然不方便提起，只能賣給有緣的正房夫人啦。”
“走的時候我也帶一套回去，叫我府上的妾室好好看看。”
米元：我沒有想那麼多，我只想弄幾個大地色奶茶色，其餘都是順帶的。
……總之諸如此類，交錯響起，此起彼伏。
最後還是有個丫鬟提醒自家主子老爺要回府了，這才一個接一個想起來她們得回去啦。
走的時候心滿意足卻又帶着意猶未盡。
“我們明日再來如何？”
“好啊，我正有此意！”
“我們也是！”
米元：不是，我沒邀請你們吶，都教給你們了，回去練唄，真不用來啦！
“我覺着吧，丫頭們的皮膚得養一養。平時潤膚不到位，這麼冷的天干燥起皮上粉都不服帖。畫紙褶皺，如何畫出佳作。是不是這個理兒？”快別來啦，來幹什麼啊。
“而且今日短時間內反覆淨面，很傷皮膚的。這會兒卸了妝回去臉上沒有抹油，本就缺少滋潤的皮膚更脆弱了。”缺水也會導致過敏的，你們這羣無良主子喲，她可心疼呢。
夫人小姐們一想，還真是。這些下人平時捨不得給自己置辦抹臉的，儘管今個兒爲了練手，給她們抹了一層，但一時間還是不能完全服帖，總有地方卡粉呢。
“我說呢，怎的沒學會，是丫頭們臉不好。”這位夫人一臉恍然大悟，對身邊的大丫鬟道：“回去一人發一瓶潤膚膏，你們早晚都要記得擦上，不許摳摳搜搜的。”這些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
於是其他夫人小姐們爭相呼應，是，都是因爲丫頭的臉不好她們纔沒學會。
丫鬟們紛紛應下，潤膚膏呢，市面上最便宜的也要幾百文了。
送走一衆各自歡喜的主子下人，米元總算輕鬆下來。
青草端了杯熱牛奶：“米元姐，晚食還要一會兒，先喝杯牛奶吧。”
“這樣不行，估摸着這些人不會死心的，明兒不來後日也會忍不住來的！”米元看眼青草，狠狠心道：“我得花點心思弄些新點心，不能白白用大把時間陪着她們。”
青草抿嘴笑，是呢，米元姐都沒時間發呆了。平日裏，米元姐瞧着她和她娘就能笑眯眯發好久的呆呢。雖然不明白這是爲什麼，但她覺得米元姐好有趣的。
“給她們喫點心，讓她們忘記塗脂抹粉？”
米元喝着牛奶，聞言擡起頭來，利索地吐字兒：“不！讓她們抹，一邊賺脂粉錢一邊賣點心！”
米元這人哪，別看平日裏懶洋洋的，一旦有什麼想法了那是恨不得不睡覺都給你整朵花出來。
經過半個晚上的初步準備，又加上一個白天的全情投入。
這天傍晚關了鋪子，堂屋裏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哦不，是幾人湊在一起一邊目瞪口呆地欣賞新品，一邊吸着香氣嚥着口水，就等米元一發號令，他們榮幸地成爲第一撥品嚐者。
米元在畫畫，畫桌上擺的三道點心。
一個小碟子上擺着三坨麪條似的東西，三個總共加起來才一隻手掌那點子大。
一個小碟子上擺着一塊長方形的蛋糕，瞧着與雞蛋糕不同，反正就是不同，哪兒不同別問他們，半個手掌那麼大吧。
還有一個小碟子上擺着三片又厚又小的酥餅，比一般的幹一些，這仨還沒第一碟的大呢。
劉嬸他們想問，卻又不敢打擾她畫畫。萬一因爲說話不小心畫錯了，就得重新畫，那他們還要不要吃了。於是幾人只得自個兒歎爲觀止，站在一旁先發揮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