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戎固然沒有威脅,可那不代表威脅並不存在。
這個世界有時候就是這麼殘酷。
“那感情好,你們還需要準備準備嗎?”陳戎面帶微笑看着他們夫妻倆。
“額?現在?”陳康泰明顯有些猝不及防,面露錯愕地問了一句,然後補充道:“現在的話,我能不能旁觀一下?”
“沒問題。”陳戎站起身,語氣輕鬆道:“別以爲是什麼大事,全程梅小姐都是清醒的,而且很短暫,差不多幾秒鐘就完成了,根本不要太擔心,跟我來吧,就在二樓。”
陳康泰、梅賽花倆人對視一眼,眼中都充滿了忐忑的神色,可已經下定決心要做,那就只能跟上去了。
三人一路來到二樓,陳戎先是在神壇上了柱香,然後點燃一根神香遞給梅賽花,道:“拿着它去神壇對着牌位拜一拜,鞠躬就可以了。”
梅賽花定了定神,手中的神香散發着一股很好聞的味道,腦袋都開始清醒了,聞言上前對着只有如花兩個字的牌位鞠了一躬。
陳戎拿起一根大紅毛筆,在早準備好的雞血墨上點了點,“擡頭,我在用毛筆點在你的眉心,讓你們去看你們的前世今生,不要抗拒,她也是你,你也是她,你們之間並沒有隔閡,她永遠不會害你。”
梅賽花演了口唾沫,擡頭捋起額頭的碎髮,心中原本緊張的情緒頓時舒緩了許多,實際上在拜那一拜的時候,她就因爲隱約感覺到一個溫暖的聯繫通過手中的香蔓延到一米遠的空地上,她只是是那天見到的女鬼,不過奇怪的是並沒有像那天一樣如此的恐懼。
“別緊張,放輕鬆,真的沒什麼。”陳戎用了些舒緩心神的小法術,這種溝通聯繫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任何一點牴觸都會失敗,甚至可以說基本上都是必然失敗的,所以他在爭取了如花的同意後,決定將她們兩個的記憶直接聯通,通過記憶的共享,從梅賽花的靈魂深處挖出經過輪迴後被近乎磨滅的記憶。
這樣無論是如花還是梅賽花都會感覺對方與自己心血相連,儀式才能成功。
梅賽花點點頭,張嘴正要說話,忽然眼皮不住的往下掉,幾秒的時間就緊閉雙眼站立着陷入了沉睡,她手中的神香忽然加快的燃燒速度,灼燒出來的純淨香火從她五竅鑽入。
站在後面的陳康泰有些緊張的搓了搓手,陳戎轉身拍拍他的肩膀,道:“儀式已經完成了,走吧,我們下去等,她應該十幾分鐘左右就能醒過來了。”
“這,這就結束了?”陳康泰有些不敢相信的問了一句。
“嗯”陳戎應了一聲,也沒有再多說什麼,他挺討厭陳康泰這樣的人,話不投機半句多。
“我……睡着了?這是夢嗎?”
“我爲什麼會在夢裏?眼前的男人又是誰?”
“我……”苦澀、悲慼、哀傷與決絕一瞬間充斥着她的內心,“好難過。”
一切定格,畫面由黑到白,最後所有的一切瘋狂倒退,直到一個雨夜,世界再次鮮活起來。
“喲,這誰家不要的孩子。”一張濃妝豔抹的大臉突兀的出現在她的眼前,臉上帶着幾分漫不經心,忽然她感覺身上一涼,這女人再次開口道:“還是個女娃,碰到我算你運氣好。”
故事從這裏開始,屬於如花的短暫故事。
十分鐘後——
“十二少……”梅賽花喃喃地說着,清澈的淚水在眼角流淌,她彷彿看了一場代入式的電影,又彷彿自己變成了一個叫如花的女人,亦或者她就是如花?
睜開雙眼,那個女鬼再次出現在她面前,臉上帶着些哀婉的神情,她已不在害怕。
“……如花”梅賽花嘴脣抖了抖,叫出她的名字,她心裏說不上憐憫還是同情,五味雜陳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要和如花說,想要和那個堅強又無奈的女人說,可到最後只變成了一句話:
“只要他愛過你,那就值得了。”
如花始終如一的表情破功,眼淚撲簌而落,一隻手在臉上反覆擦着那越來越虛幻的眼淚,她短暫且污濁的一生中唯一有價值的就是那段愛情,那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光,哪怕結局再草率、落寞,也是她唯一想要保存的事情,所以她才甘願等十二少。
不是因爲有多愛,能有多愛呢,愛一個人到爲他而死還不足夠嗎?
她等的是一個完美的結局,等的是一個能讓她心甘情願結束這一生的光,只是等來的,卻並非如此,她不怨任何人,所以始終沒有化作冤魂厲鬼,只是遺憾。
直到這一刻,她終於得到了一個真正瞭解她的人來說出那句話——
無論如何,那都值得。
足夠了。
陳戎預設好的儀式發動,在如花婆娑的淚光中,她漸漸消失在人間,很快便可以投胎轉世,可以選擇性的帶着自己的記憶,帶着嶄新生活的希望。
只是這一刻如花終於放下,她不願意再做如花,也不會保留任何如花的活着時的記憶,叢生到死,值得她反覆懷念的日子,竟然是在橫跨幾十年的歲月後,於這新時代的都市中,與陳戎、與新鮮事物、與她的那些朋友們……
原來她一直執着的事情,就在自己生活的點點滴滴中。
於是,她可以安心的讓如花的一生結束了。
“下輩子我不要再做如花。”如花的淚水在空中逐漸匯聚到一起,化作一朵真正的晶瑩剔透的白薔薇,而她的魂體已經響應輪迴離開了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