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過去的浪漫儀式,像是人類爲短暫的生命刻下一刀隆重的尺度標記,期待自己未來的光陰。
此時冷清的車廂微晃,莉子已經坐上回家的綠皮火車。一節節列車隨軌道穿過雪棉白絨的城市,駛向銀裝素裹的鄉鎮。
莉子眉目微蹙,翻動着相冊。
相冊裏有不同人的面孔,旁邊記錄了他們的基本信息。
但是並沒有任何星光標誌出現在他們之中,他們沒有光基因,更別提變成奧特戰士了。
莉子不相信,她打開手機裏和涼太的合照,那星光標誌閃爍在相冊裏涼太的頭上,又迅速消失了。
她嘆氣收回相冊。
會不會有遺漏的人呢?又或者……他隱藏在已知的光基因人選中。
火車到站了。
還沒離開座位,莉子遠遠地就看見許久未見的父母站在寒風嗖嗖的站臺等待她。
全身的冷意一下被驅散,暖暖的心窩供給四肢綿綿不斷的雀躍動力。
莉子拖起行李箱,小跑向她的家人。
“老公你看!是莉子!”媽媽激動的扯住身邊的丈夫,一同迎上前。
“女兒別跑!膝蓋會疼的!”爸爸心疼的趕忙幫莉子拿着行李,生怕女兒摔倒。
他們都知道,自己的女兒失去雙腿後多麼不容易。
異樣或同情的目光對她來說都是一次次心理傷害。
臨近高考時諮詢每家醫院,都不收莉子爲護士,哪怕莉子願意不顧磨損膝蓋的痛苦每天戴着義肢工作,哪怕她成績優異,實操表現優異。後來唯有TPC接納莉子,條件是工作時必須戴着義肢。
“讓你們在家等,怎麼還在呢?這裏風那麼大。”莉子抱住爸爸媽媽也不忘抱怨道。
“我們家莉子這麼優秀漂亮,可不得多看着點。”媽媽自豪的說。
“你們眼裏的我是不是世界最棒的人呀?”莉子內心甜滋滋又無奈的問。
“那當然!”父母異口同聲。
一家三口坐上回家的小車,一路歡聲笑語。
“爸爸,民宿最近多客人嗎?”
“客房都滿啦,可忙了。不過女兒放心,我們住的那層樓所有房間早早空出來不給客人住,這樣不怕他們會吵到你。”
莉子想那自己也要幫幫忙纔行,但不能說出來,不然爸爸媽媽又該嘮叨她不好好休息了。
到家了。
這裏不再是以前的小雜貨鋪,而是溫馨雅緻的二層日式小屋。
積雪堆疊在灰藍的瓦片,與雪白的牆體近乎融爲一體,簡約寧靜。水榭樓閣模樣的庭院路燈散發出暖黃的微光。
來當地旅遊的客人們很喜歡來這裏寄宿幾晚,光是這環境就能讓心靈舒適又平和,更不用提這對夫妻店主多麼熱情善良。
“說起來,之前賣掉房子的一家本地人也在我們家住,說懷念故鄉回來看看。”媽媽小聲說道:
“他的神情分明是懊悔把房子賣的太快了嘛。”
“好像他兒子和涼太同班過的吧?你也別說啦。”爸爸搖頭不贊同當着女兒的面討論。
涼太麼……莉子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古老日式房屋上。
那座房屋也是二層結構,尖頂的屋檐下是正方形的網格窗戶。
窗戶被推開了,一個人探出頭似乎在打掃框邊的灰塵。
“涼太?”莉子驚訝的喊道。
擡頭和姑娘對視,他露出恰到好處的意外表情,然後招手示意莉子要不要過來。
正好有東西送給涼太。
莉子點頭,從包包裏拿出一個禮物盒走向隔壁。
烏木大門已經打開,涼太靠在門框上,稍稍歪頭笑道:
“真巧,你也回來了。”他的嗓音比之前富有磁性許多。
如果說初見時他的聲音是涓涓溪流,那麼現在則是暗流涌動的深海。
少年已悄然成長,現在的他成熟中又不時透出獨特的侵略性,與清俊的容貌糅合成矛盾的魅力。
他的身型本就高挑,但挽起衣袖的臂膀顯得瘦而有力,微微隆起的肌肉線條並沒有想象中的單薄,反而完美得令人心動。
莉子莫名想到那位奧特戰士。
連影抱起她時,也是這樣有力……
咳咳,她在胡思亂想什麼?莉子不好意思再細想,回答道:
“噢,那個項目太無聊了,我就請假回來打掃屋子,畢竟新年快到了。”
“這個紅色痕跡是?”莉子疑惑的指了指涼太衣角邊緣,一抹暗紅。
“啊,大概是不小心碰到倉庫的紅油漆了。”他不在乎的回答道。
涼太突然低身湊近,和莉子幾乎鼻尖蹭着鼻尖的說:
“你背後藏了東西嗎?莉子、姐姐?”
他故意拆開念着對莉子的稱呼,異樣的語調像捉弄又像曖昧的呼喚。
明明被怪獸襲擊後,涼太慢慢不再稱呼她姐姐了。
莉子心跳漏了一拍,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後退一步。
現在的涼太……變化得有些大。
就像,經歷過許多事情沉澱成如今瞭然從容的狀態,似乎還夾雜了隱晦的自傲。
但她還是先把禮物遞給了涼太。
“你的新年禮物喲!”姑娘揚起笑臉。
“只是跨年而已,禮物不需要……”涼太邊說,邊接過禮物,嘴角悄悄上翹。
“可以現在拆開嗎?”他問。
“可以噢。”莉子暗笑涼太彆扭的可愛,這一點倒是不曾變過,令她心安了一些。
或許只是在研究所磨練後有所成長?她猜測。
“沒必要這麼隆重,人類編造的儀式感而已。”
他迅速又小心的拆開禮盒,裏面靜靜躺着一副銀絲眼鏡。
“這是防藍光眼鏡,你的工作免不了要對着電腦屏幕,容易傷眼睛。”
莉子拿起眼鏡,踮起腳尖幫涼太輕輕戴上。
“以後它能保護你的眼睛啦!”
清俊的他戴上銀絲眼鏡,無形的壓迫感被藏匿了大半,多了幾分溫文爾雅的味道。
“嘖,戴眼鏡很麻煩。”
“誒?!你不喜歡嗎……”莉子有點失落。
“誰說我不喜歡?雖然麻煩,但我會戴。”
原本自責的姑娘愣了一下,後知後覺的眉開眼笑。
這是喜歡的意思。莉子想。
涼太眨了眨眼睛,注視姑娘凍得緋紅的臉頰。
不設防備的笑容美好得想讓人獨佔,姑娘全心的信賴是甜蜜的毒,侵蝕他荒蕪的靈魂,令他無法再容忍別人對她的窺探。
再等等,不能着急。涼太忍耐着把姑娘藏起來的衝動,對自己叮囑道。
他已完全融合遠古記憶與性格,在正木敬吾發現自己的石像時,他決定改變原本的主意。
現在他要解開惡魔種子的封印,讓莉子迴歸原身。
如今的人類總會有適合作爲封印容器的傢伙,那爲什麼還要讓他的□□受罪呢?
當然,他不能直接動手,不然莉子知道後會生氣。
內心許多主意閃過,明面上他對姑娘苦惱的皺起眉頭。
“我沒有準備禮物……”
“沒事,我本來也沒想要回禮啦。”
聽見媽媽的呼喚,莉子揮手告別,最後不忘認真的喊道:
“有能送禮物的對象,是值得我驕傲的事噢!這已經是最好的回禮了!”
撫上悸動的心臟,涼太輕笑,鏡片下的眼眸晦暗濃重。
他慢步回到屋內,昏暗角落裏一團東西在瑟瑟發抖。
“放、放過我吧!我不會再找她說你的事了!”
原來是一個男人。
他奄奄一息。
就不該記恨涼太初中的事,否則他也不會想向那個女生揭發涼太陰暗暴躁的一面。男人萬分懊悔。
摘下眼鏡,涼太露出與在莉子面前截然不同帶有惡意的笑臉,幾縷髮絲垂落在他眼旁,邪氣又具張揚。
這纔是真正的他。
“知道嗎?我努力剋制着碾碎你頭骨的慾望。”
扼住男人的喉嚨,他輕鬆的提起一個成年人,無視男人的掙扎。
“自不量力的想妨礙我?誰給你的膽子呢?”他嗤笑一聲說:
“一天內搬出隔壁的民宿,不然的話……”
鬆開男人,涼太響指一敲,男人被光芒包圍,所有傷口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們就成爲跨年的煙花吧。”
顫抖的男人跪在地上,看怪物般的眼神,涼太比他所認知的還要恐怖。
涼太戴上銀絲眼鏡,收斂惡意與邪氣,重新披上無害的僞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