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哥兒早些安歇。”香音回房的時候低聲囑咐了一句,說罷,她不禁將眸子往孟妱身上瞟了一眼,而後才挽着小丫鬟一同回房去了。
孟妱亦朝戚雲欠了欠身,提着兔兒燈往房間走去了。
良久,戚雲仍站在院子裏。
“哥兒,阿妱姐姐都回屋了。”春兒挑起眉瞅着西間的屋子緩緩合上了,回眸看一眼主子,還癡癡的望着。
“瞎說什麼。”戚雲眼神有所躲閃,不欲再與春兒理論,便要往偏屋走去。春兒躬身幾步饒去他身後,將他袖中的帕子抽了出來。
戚雲咂了一下舌,要去奪回手帕。
“瞧瞧,哥兒這帕子都溼透了,也不知是緊張的擦了多少回手了。”春兒揶揄道,原還想再打趣幾句,卻見眼前的人臉已全黑了下來,只得悻悻的將帕子遞了回去,“春兒知錯。”
戚雲眼神不由得往孟妱的窗子處瞥了一眼,壓低聲音道:“夜已深了,豈由你在這裏混鬧的!”
“是、是……”
春兒見主子真怒了,忙合上了口,跟着戚雲往偏屋裏去了。
春兒是個孤兒,打小便跟在戚雲的身側,雖是下人身份,但戚雲一直是拿他當弟弟看待的。春兒亦如是,主子高興,他便高興。哥兒一直都是他最大的驕傲,哥兒如今雖如願做上了父母官,但都道男人須成家立業。
如今這業算是立了,可這家還遠遠沒影兒呢。
原以爲哥兒是清心寡慾,卻是眼比天高,定是得這般模樣的人兒才入得了哥兒的眼。
“雲哥兒,您是不是瞧上人家阿妱姐姐了?”春兒一面慢條斯理地解着戚雲的衣帶,一面問道。
驀然聽見這樣直接的話,戚雲不覺心意煩亂起來,兩下自解了衣裳丟進春兒懷裏,“去放水來。”
少時,春兒在屏風後放好了沐浴的水,戚雲寬了衣,大步跨了進去。溫熱的水直淹在他頸上,一時間眼前水霧繚繞。他從未做過今日這般荒唐的事,他緩緩地擡起了手。
細細端詳着,就在不久前,他用這隻手抱了那個姑娘。
戚雲微微將手蜷了蜷,掌心似乎還有女子柔軟腰肢的觸感,如此想着想着,身.下竟不覺一緊。
他猛地搖了搖頭,坐直了身子,桶中登時濺起水花兒來。
……他這是在想些什麼。
戚雲連連捧起水狠狠的搓了一陣臉,而後對春兒道:“這水太熱了些,去兌些涼的來。”
春兒正在一旁整理着書案,聽他如此說,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主子沐浴,不向來就是這個水溫麼?他都是用木盆估量好的,怎會有誤?
想着,他走上前去伸手探進桶裏,怔怔的道:“不熱啊。”
“教你去你便去。”戚雲垂着首,也不瞧他,只一味的吩咐着。
如今天氣寒涼,春兒怕主子着了寒,添冷水時刻意只添兩瓢,卻硬是被戚雲訓斥着一下子倒了兩盆進去。
沐浴罷,春兒瞧着他身上起的雞皮疙瘩,不禁嚥了咽口水。那種冷,似乎感同身受一般。
“出去罷。”戚雲自穿上了褻衣,淡淡的說了一句,仍舊拿起書坐在了外間的火爐旁。
*
“御史大人,您方纔可瞧見了?這才上任的新官,那般急切着要下值,竟是去與女子私會了!”
爲了讓地方的官員能夠配合沈謙之尋到,皇帝便給了他監察御史的身份。議事堂散會後,沈謙之因要查看近日濧州出入城記錄及客棧入住的存案便來了濧州府衙,其知府宋庚便一同跟了來。
衛辭將一卷卷文書都擺在沈謙之面前,他一面垂眸審視着,一面低聲問了一句:“濧州的官員不準成親?”
知府愣了愣,不禁向一旁的衛辭投去求助的目光,見後者將眼神移去了別處,只得訕訕的笑道:“大人哪裏的話?普通之下,也沒這個道理的。”
“那是他瀆職了?”沈謙之眼皮也不曾擡一下,只淡淡的問着。
“這個……這個倒是也不曾,不過,有下官在此處坐鎮,他便是有這個膽子,也不敢的。”知府又回道。
一旁的衛辭見勢,便向知府行禮道:“辛苦大人親來下令取文書,屬下這便送大人回府。”
瞧着人已下了逐客令,知府瞟了一眼坐在書案前的沈謙之,忙對衛辭道:“不了不了,不敢勞動小衛大人,本官自行乘轎回去便是。”
說着,便朝沈謙之作了一揖,向外退去,沈謙之亦起身微微頷首回了一禮。
宋庚一走,衛辭即刻輕步走向門首,貼着門看了一陣又聽了一陣,確認人已走遠後,纔回身對沈謙之道:“他既是聖上所託之人,又是聖上曾在江南的舊識,大人何不直接向他問出郡主的下落來?”
“若他真是心繫郡主,便不會在我來濧州這半月裏,對郡主之事漠不關心卻頻頻往我這裏獻殷勤來。”
沈謙之接着說道:“人,都是會變得。”
至少,他入濧州半月以來,從這裏的景況便可知,他不是一個好官。
“大人……咱們都尋了一路了,若是郡主也不在濧州,可如何是好?”衛辭不禁憂心道,“這麼久了,連個信兒都沒呢。”
“沒有信,便說明她無事,”沈謙之說着,燭光下的長睫微微輕顫,“讓外面的人不要停,繼續找。”
“是。”衛辭回道。
翌日一早,沈謙之入府衙正堂時,便見戚雲垂手而立,守在門前。
沈謙之瞧了他一眼,便徑自推門而入,戚雲則慢步隨其身後跟了進去。
“大人……昨日、昨日我是扯了慌。”戚雲垂首低聲說道。
昨日爲了能與同她過年節,特意說了有些急事先行走了,卻不巧又在橋上撞見了沈謙之。
沈謙之頓了一瞬,反應了半晌,才知曉他說的是何事。腦中浮現出昨日戚雲在橋上擁着女子的模樣。
瞧着那女子的身量,竟是與孟妱有幾分相似。
沈謙之腔內涌上一股苦澀來,良久,才低聲道:“你何曾說了慌。”
有些事,若不去緊着抓住它,或許,便再也沒有抓住的機會了。
戚雲還未反應得及沈謙之的話,便聽見門外有人匆匆來回:“知州大人,民樂坊中的賭場鬧起事了,砍傷了人!”
戚雲眉頭蹙起,忙撩了袍子向外走去,他一把揪住了來回話的人,呵斥道:“本官不是已下令關了所有賭坊嗎!”
“那間賭坊,它、它關不了啊!”被揪住衣領的官差手足無措的回道。
戚雲此時已無心聽他解釋這些話,一把將他推開,大步向外走去了。
沈謙之從房內走出來時,戚雲已走遠去了,他看着在一旁苦着臉卻不敢跟上去的官差道:“按知州的令,將府衙內的衙役都召去民樂方!”
那小官差正不知要如何做,聽得沈謙之這般說,忙連連應着跑了出去。
彼時,民樂坊整個巷道正教人衆人圍了個水泄不通,戚雲亦是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擠進了人羣。
偌大的賭坊門前站了三四個彪形大漢,其中一個大漢正將一個身量瘦小的少年踩在長凳上,另一隻手拿着一把匕首,對着人羣高聲道:“都瞧好了,這便是在我們賭坊欠債不還的下場,”說着,大漢俯身下去拍了拍男子的臉,“你小子,只斷你一隻手,是我們爺對你的恩賜!”
“放開我!放開我!那不是我欠下的!我沒有欠錢!放開我啊!”少年眼角已泛起淚,眼中滿是驚恐,不住的掙扎着。
眼見那匕首要落下了,人羣中忽而傳出一道聲音。
“本官乃濧州知州,命你放開那少年!”
作者有話要說:還是趕出來了。
這幾天可能更的字數都不是很多,五一放假回家裏去,但我都會盡量多更。感謝在2021-04-2923:58:17~2021-05-0101:20:38期間爲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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