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謙之朝前邁了一步,欲去抓住孟妱的手,卻被一旁的溫承奕按住了,“嘉容。”
他低喚了一聲,又繼續道:“我找人去跟着她。”
待衆人都入了寺中,沈謙之左右巡視了一番,便在一個僧人的帶引下到了一間寮房。
行至門前,沈謙之朝他點了點頭:“多謝小師父。”
說罷,他便推門而入,孟妱穿着一身宮女衣裳正在屋內踱步,見沈謙之進來,忙迎上前去。
“太子給我殿中傳了一張信箋。”說着,她忙從袖中拿出了那張信箋,遞到沈謙之手中。
沈謙之遲疑了一瞬,還是將信箋打開了,他瞧了一眼,擡眸問她:“你便是因這個跑來的?”
孟妱緩緩垂下眸子,她原可以想法子讓其他人將信帶來,可如此緊要之事,她誰都不敢信。
現下瞧見沈謙之沉着的臉色,方纔意識到,是她衝動了,她如此闖來,或許反倒會給他帶來麻煩。
“我……你不願讓我有事,我也不願讓你有事,”她低聲說着,試圖解釋,卻見他仍是沉着臉,只能軟聲道:“對不起……我不該如此……”
沈謙之頓了頓,緩緩舒了一口氣,他慢慢走向孟妱,伸手將她攬在了懷裏,沉聲道:“是,你是不該。等我收拾了他們,便要收拾你。”
她就貼在他胸前,靜靜的聽着他的心跳聲,孟妱總覺得,她方纔急躁憂慮的心穩了下來,即便聽他這麼說着,也覺甚是安穩。
忽而,沈謙之俯身下來,將下巴放在她肩窩裏,接着,便聽他聲音有些低啞:“懷儀,你不知道……我也在怕……怕得很。”
“我怕再不能見着你,我欠你的,尚未還清。”說着,他又輕笑了一聲。
聞言,孟妱不由心動了動,她第一次見他這般模樣,他也會怕,也會擔憂。
緩緩地,她回抱住沈謙之,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察覺到她小心翼翼的動作,沈謙之緩緩起身,拉開與她的距離,墨眸往她身後睨了一眼,便擡手環住她的腰,將她抱在了身後的木箱上。
沈謙之雙手撐在木箱兩側,就這麼看着她,半晌,孟妱怔怔的開口道:“你別怕,我就在這裏。”
沈謙之脣角勾了勾,而後伸手擡起她的下巴,在她脣角吻了吻,一觸即離,“好,我不怕。”
話落,沈謙之垂眸瞥向他手中的紙,而後擡首對孟妱道:“你就在此處待着,不要往天壇去。”
孟妱重重點了點頭,便瞧着他轉身離去了。
沈謙之出了寮房,深深吐了一口氣,便大步往外去了。溫承奕正四下尋他,見他出來了,忙將他抓住,“祭祀禮便要開始了,你該去更衣了。”
他現下還穿着官袍,參與祭天禮,須得換上事先預備的香薰過的禮服。
沈謙之冷笑了一聲,淡淡回道:“怕是這祭天禮,做不成了。”
“這是什麼意思?”溫承奕一面問着,一面跟着沈謙之的步子向前走去。
沈謙之並未回他的話,而是反問道:“馮英德,現下人在哪裏?”
溫承奕思索了一瞬,回道:“應是在偏院的寮房中等着禮部的指令。”
沈謙之緩緩皺起了眉,低聲道:“既是如此,我們便要給他備一份大禮。”
怪道他去查了城外的人,現下竟還不見動靜。原是作了別的打算。
良久,一侍衛上前稟道:“回太傅大人,神位處連接香壇的底下確有□□,只是若不能將香壇移走,翻開土,並不能知其數量有多少。”
溫承奕擡眼瞧了一圈,向沈謙之道:“現下這樣多的人,若是命人動起手來,必定會引起騷亂的。”
“馮英德真是瘋了!他可知蓄意毀壞天子祭天禮,是多大的罪名!”溫承奕憤憤道。
“他本就是爲了我而安排的,若是成功除掉我,他便可以說是我蓄意謀害太子設的局,反而將自己折了進去。屆時,死無對證,自然是由着他說了。”
沈謙之定定的瞧着前方,眸中透着寒意。
“既然他有如此想法,那便成全他罷了。”
*
馮英德坐在偏院寮房的蒲團上,學着僧人的模樣,閉目參禪打坐。
看着一旁的香一節一節的燃下去,同樣一旁坐着的司治耐不住了,他用帕子輕擦了擦額頭。
“你急什麼?”馮英德閉着雙眼,幽幽的開口道。
聞言,司治只好緩緩睜開了眼,他悄悄的瞟了一眼馮英德,見他還是面色淡然的坐得端正,一時欲言又止。
“說。”
可馮英德偏生好似腦門上長了眼一般,淡漠的補充了一句。
司治終於訕訕的笑了笑,開口道:“下官知曉大人神通,只是……那麼多□□,炸死了那姓沈的,自是他活該,小小豎子敢於首輔大人作對,死有餘辜!呃……”說着,他又頓了頓,“但觀禮時若有些不長眼的人,稍微湊近了些,屆時……不免會出什麼亂子來,您看,到底還有那些王公貴族在——”
聞言,馮英德默了半晌才緩緩道:“都是些賤命罷了,等人一死,全推給他罷了。”
說這話時,馮英德的臉上未有絲毫變化,像是說了一件極其尋常的事。
他原想再勸說幾句,可見馮英德如此神情,亦不敢再多說什麼。
良久,他只得悄悄的嘆了一口氣,強忍着又閉上了眼。
未幾,窗外驟然一陣巨響,他剛閉上的眼猛地又睜開了,心內又不好的預感,他也顧不得打坐的馮英德,忙高聲向外喊道:“怎麼回事?!”
一個守衛倉皇的跑了進來,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回道:“回、回兩位大人……不知何故,祭天天壇處的神位竟、竟給炸了!”
馮英德這才緩緩睜開了眼,他向外瞥了一眼,看着窗外天色不對,不禁蹙起了眉。
司治搶先問了一句:“除了陪太子祭天的沈太傅,還有人出事麼?”
跪在地上的守衛一臉茫然,雖不知次輔大人爲何問出這樣的話,卻也忙回道:“祭天禮還未開始,太傅大人命人調了章程,是以衆人方纔都去正殿先拜了神,正參拜着,便聽見外頭一陣巨響,出去瞧時,便見用於祭天的神位竟炸了!好在,並無人受傷,只是這祭天儀式,怕是要耽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