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耀是在義勇候夫人白氏出了宮後才收到消息的,知道白氏去見了孃親,倒也沒有太多意外,侯府裏那兩夫妻都是特別識時務的。

    對於義勇侯府,言耀的感情遠沒有對謝府那麼複雜。白氏,不用說了,一個非常合格的當家主母,她能把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條,也能對庶出子女從不打壓,但僅限於此了,一旦觸碰到整個家族利益,不要說一個小小的庶女,就是她自己,都能毫不猶豫地捨棄。

    他那個外祖父,怎麼說呢,是個挺矛盾的人,要說他無情,偏偏一直讓孃親在方外庵活得好好的,可要說他重情,很明顯又夠不上,因爲怕跟謝家徹底對上,就任由自己的親生女兒被人誣陷休棄,像丟掉一顆棋子一樣毫不憐惜。便是上輩子,他被認回了謝家,一開始也沒從義勇侯府得到過什麼幫助,後來,他自己站到了高處,他們倒是因爲公務有了些往來,關係近了那麼一點點,但也只有一點點,再多就沒了。

    言耀想,若是母親沒有其他想法的話,這輩子,他是不打算去管義勇侯府的。留下他們的爵位,保住他們的性命,已經足夠,至於再多的,沒有了。若是以後遇到困難,他也不會去幫的,雖然他已經是九五之尊了,雖然他一句話就能解決所有的麻煩,但那關他什麼事呢?袖手旁觀就好了,就像他們當初對孃親做的那樣。

    不打算去找義勇侯府的不痛快,但謝府還是不能放過的。第二日,言耀召了謝承辭入宮。

    御書房裏,謝承辭緊張萬分,他爲什麼會單獨召見自己,難不成終於要下手了?

    “謝卿。”言耀慢悠悠道。

    “臣在!”謝承辭連忙應承。

    “過些日子就是太后的生辰了,雖不是整壽,但怎麼說也是朕登基後她老人家第一次過壽,朕打算大辦一場,你覺得如何?”

    “自然是應該的,此乃喜事,陛下孝心,日月可鑑。”

    言耀:“朕之前將你調入國子監,擔任祭酒一職,也是考慮到謝家乃書香門第,謝卿你又是才華出衆,這樣,此次就由你給太后寫一篇祝壽詞如何?”

    “微臣榮幸之至,回去馬上就開始動筆。”

    看着謝承辭乖順的樣子,言耀也覺得有點無趣,“對了,謝侍郎的病怎麼樣了?”

    謝承辭汗毛倒豎,終於進入正題了嗎,果然,前面的話都是在放鬆他的警惕,“他……好得差不多了。”可不能說還躺在牀上呢。

    言耀笑了,“那就好,離太后的生辰宴還有些日子,這麼長的時間,足夠謝侍郎痊癒,參加宴會了吧?”

    “啊?”謝承辭愣住了,參加太后的生辰宴,這是想幹什麼?

    言耀臉上的笑容越發大了,“另外,謝侍郎的夫人和兒子聽說好久都沒有出門走動了,不如這次宴會,一起出席吧。”

    “啊?這……”謝承辭滿臉的驚訝真是遮也遮不住了,還要把柳氏跟謝元隱帶上?

    “怎麼這副表情,莫不是他們兩人也一起病得起不來牀了。”

    “當然不是!”謝承辭一個激靈,“只是……那兩人一向禮數不全,萬一進宮衝撞了陛下與太后,就不好了。”

    “沒關係,能讓謝侍郎獨寵二十多年,一個妾室都沒有納的女人,怎會是個禮數不全的,必定知書達理。至於他的兒子,那可是謝太師的嫡長孫,一定也是才高八斗,上次讓他改了名字,其實朕心裏也有點過意不去,但誰叫他與朕重名了呢,尊卑有別,也不好爲他一個人壞了規矩。這回,就讓他也一起進宮,朕很想見識一下,他有幾分謝太師的風采?”

    “這,臣……”

    言耀起身,走到了謝承辭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謝卿不用推辭了,朕只是想見見謝侍郎一家子而已,你不用這麼擔心,更何況朕一向心胸寬廣,便是他們失了禮,也不會爲難他們的,畢竟朕和他們一家也沒有仇,你說是不是?”

    謝承辭覺得肩膀上的那隻手彷彿巨錘一樣,睡得他心直跳,又聽見言耀的話,惶恐萬分地撲通跪倒,“陛下!”這不是明着說不懷好意了嗎!

    言耀蹲了下去,笑容也消失了,“你想抗旨?”

    “臣不敢,只是……”

    “不敢就好。”言耀打斷他,表情嚴肅得很,“君無戲言,朕說了不會爲難他們就一定會做到,放心,來日方長,朕不急於一時。”

    謝承辭見言耀眼神清正,不像是在敷衍他,心裏也信了幾分,不急於一時,莫不是他還想留着人慢慢折磨,也是,想殺人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沒關係,只要活着,活着就有機會,二弟怎麼說也是他的親爹,萬一見了面真能喚醒他幾分親情就好了,至於柳氏,管她去死。“臣……明白了。”

    尤大海見謝承辭心事重重地離開了御書房,心裏也活泛起來。

    見皇上又坐回去一言不發地看奏摺了,他鼓起勇氣上了前,“陛下,老奴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

    尤大海小心翼翼地開了口,“這京城附近,除了方外庵這樣清靜的庵堂,其實也有不少比較熱鬧的寺廟,裏面住着許多從前脾氣不太好的世家女子,但現在,她們可都老老實實的了。”

    言耀終於擡起頭,看向了尤大海,“何意?”

    “這被送到佛前的女人,可不是哪家都願意繼續在她們身上費銀子的,進了寺裏,要喫要喝,也不能讓人家白養着不是,總得幹活,這苦頭喫多了,也就沒什麼脾氣了。”

    言耀看着他沒說話。

    尤大海繼續道,“陛下若看不上某些人,奴才可以爲您可以挑個合適的地方,保管叫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言耀還是沒說話,不過看着尤大海的眼神驟然冷了許多。

    御書房裏靜得很,尤大海見皇上一直不迴應,心裏也不免打起鼓來,等額頭上冒出汗來,他終於受不了這靜謐的氣氛,請罪道,“奴才多嘴了。”

    言耀終於開口了,“尤公公不是向來很聰明的嗎,怎麼今日說這些話,冒冒失失插手朕的事,也不怕朕惱了你?”

    “奴才當然是盼着陛下好的。”尤大海表着忠心,接着又小聲道,“若是再換第三個主子,只怕人家也不肯要了。”

    言耀臉上終於露出了笑意,聲音也變溫和了,“起來吧。”

    “謝陛下。”尤大海喜出望外,這是賭對了!

    言耀實際上也很需要一個信得過的貼身太監,若這尤大海當真能完全用起來,也省了不少事。果然還是識時務的人好,的確,再換主子,也沒有人會相信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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