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嬸子拎着兩隻糉子,眉梢上帶着喜色,“淮兒真是手巧,不僅醫術好,心也善。”
她可不是心善,只是古代沒有冰箱,若是壞了也是糟蹋了糧食,秦淮兒跟着笑了笑,將凌亂的髮絲扣在耳後,努力營造一副乖乖女的模樣。
“我有個侄子,跟你一般年歲,幹活可賣力了,你考慮一下?”王嬸子眨了眨眼,媒婆味十足。
考慮作甚?秦淮兒琢磨着王嬸子話中意思,原本還未意會,卻見她這神色,倒是明白了七八分。
剛想推辭,就聽到她身後傳來聲音道:“不考慮,幹活賣力有何用,可能讓我閨女過上好日子。”
老秦沉着臉將秦淮兒拽着胳膊回了家中。
“那些個凡夫俗子怎配得上我閨女。”老秦頗有些生氣,秦淮兒對此只能任由着他,“《藥典》看完了,便看看這些,明日隨我去上山採藥。”
老秦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本更爲古樸且破爛的書冊,像是前幾日壓桌角的那本。
“淮兒,世上男人皆是靠不住,比如你老爹我,不如多學些,將來也好混口飯喫。”老秦面無表情的說着,秦淮兒知道,對於母親的死他始終未能忘懷,不過他這番言辭真不像是一個古代老父親說出來的話,就算是現代也難得見着這般的思想。
她握住老秦的手道:“阿爹放心,我們多攢些錢,等川兒考了童生,我們就換鎮上開醫館,到時候阿爹就頤養天年便好,只是莫要再飲酒了。”
“你倒是越發像你阿孃了。”老秦未聽秦淮兒的話,抓起放在桌上的酒壺就喝,“我喝酒去了。”
秦淮兒瞧着老秦,四十未到的年紀,卻兩鬢斑白,蒼老得像個五六十的老爺子。
來此地不過數月,可她真的好像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更是把秦淮兒的親人當做自己的親人了。
或許她就是秦淮兒,只是魂魄去了現代二十幾載,回來便有了這段記憶,亦或是平行空間的自己。
不過這一切都無關緊要了,這裏便是她的家,她又弟弟,有父親,還有一個未見過面但她知道很愛她的母親,這便足夠了。
她會以命相惜。
一如往常,秦淮兒會送藥給陸半雲,只是不像之前那般了。
秦淮兒心思敏銳,對待感情尤爲理智,她承認對於陸半雲她動了幾日心,卻也只是幾日而已。
“小秦又來送藥了?”陸清殊無所適事在書院裏閒逛總能被秦淮兒撞上,“快下學了,帶你去瞧瞧川兒。”
“阿殊作爲院長,無要緊事?”秦淮兒提着藥箱,照例給陸半雲看診。
原說陸半雲不想麻煩秦淮兒,自己上醫館便好,但奈何陸夫人給了秦淮兒診費。
數目還不小,本着那人錢財替人看病的原則,她就這般七日來看一次診,順道瞧瞧秦川兒的功課。
“我就一掛名院長,能有我甚事情。”陸清殊樂得清閒,手中還拿着魚竿兒。腳下還放着一隻水桶,“你瞧我這魚竿,還是半自動的。”
說着,他就展示了他的半自動魚竿,她見過這個時期的魚竿,就是普通一竹竿墜着魚線,魚線掛着魚鉤,而他手中的的魚竿卻有一個手搖魚線的裝置。
這改造頗爲現代,她有些震驚,想來也是巧合了。
“阿殊你可真厲害!”秦淮兒豎起大拇指誇讚。
“這有什麼,昨日晚上我做了夢,夢見我坐在湖邊釣魚,這魚竿便是這般,只是那好像那玩意不是竹子做的。”陸清殊將魚竿放在角落,想着帶秦淮兒去見陸半雲。
卻聽到身後的池子傳來落水的聲音。
秦淮兒和陸清殊聽到聲音後立馬往池子跑去,只見一個七八歲的孩童在水中撲棱了兩下,隨後就沒了反應。
不會游泳的陸清殊愣怔了一下很快回過神來大喊道:“有人落水了!”
聞聲而來的是一羣學生和陸半雲。
“剛剛有個孩子掉下去了,小秦跳下去救人了。”陸清殊急道:“有沒有會游水的,下去看一看吶。”
“阿姐!”秦川兒對着池面喊道,眼眶中的淚水快要涌出來了,“可是我阿姐不會游水啊!”
陸半雲未細想跟着也跳進了池中。
陸清殊嚇得臉色慘白,哎呀呀的叫着也實屬無奈,陸半雲從小體弱,即便是現下漸暖可到底是受不得冷水的。
池底水池多看不清狀況,秦淮兒摸索了許久終於尋到了孩子,剛想上去之時,她驚訝的發現竟然被水草纏住了腳踝。
人能待在水底下的時間有限,且她快憋不了氣了,不會今日是要把命交待在這裏了吧。
老秦還會不會繼續讓秦川兒讀書,老秦會不會從此一蹶不振。
她不能死,不能死在這裏!
水底透進一點光亮來,正如她人生的最後希望,與此同時她好似看到了陸半雲。
這是人之將死最希望看到的景象?
她拔下素銀簪子,那是老秦送給她的及笄禮,她藉助銀簪子去挑斷水草,但是越纏越多。
陸半雲原本想去幫她,但是秦淮兒指了指沉在水底的小孩,情況危機之下陸半雲只好先拖着小孩上去了。
“夫子,我阿姐呢!阿姐呢!”秦川兒的眼睛哭成了核桃,嘶聲力竭的喊着。
“小秦可有找到?”陸清殊兩眼一閉,這都是什麼事兒,可如何向秦老先生交代。
陸半雲未說一句話,將小孩拖上岸後,後又下了池子。
秦淮兒已將纏着的水草快要處理乾淨,可是她在水底下太久了,氧氣不足的她已然感覺到了頭暈,身子也慢慢往下沉。
她死了是不是能回現代了。
那個冰冷,沒有親朋好友的世界。
她的川兒不見了,父母也從未見過,可大抵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她認命的閉上眼,感知生命的最後一刻。
原先的位置陸半雲已然不確定了,他在水底尋找着熟悉的身影,人未見得卻是先見到了秦淮兒的簪子。
就說明秦淮兒就在附近,陸半雲四下張望終是尋到了她。
被拖上岸後卻是氣息奄奄。
秦川兒去探秦淮兒的脈息道:“阿姐怎麼沒脈了。”
以往在書院秦淮兒教過學生溺水救人的法子,秦川兒剛想動手,陸半雲已然快一步將她抱了過去,將她半扶起,拍着她的背,希望能將嚥下的水盡數吐出。
可並未又反應,他此刻別的都未想,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讓秦淮兒活着。
冰涼的脣觸及柔軟的雙脣,一口接一口的氣灌入。
陸清殊驚魂未定之下更顯得驚慌,喊道:“大家閉眼,非禮勿視。”
孩子們也很是聽話,只有秦川兒愣怔的看着。
他知道這是爲了救她姐姐,可是這畫面太過詭異了,那日秦淮兒教學生溺水急救之時,陸半雲也在旁處,聽得那叫一個面紅耳赤,大聲嚷嚷着“不妥”二字。
可秦淮兒卻說,命比其他都重要。
如今夫子這般,好似不是先前的夫子了。
渡氣和拍水之間來來回回好幾次,終於最後拍背之時,秦淮兒盡數將水吐了出來。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入眼的卻是臉色慘白的陸半雲,一副就要駕鶴西去的模樣好不悽慘。
“你醒了便好。”陸半雲倒在秦淮兒身上。
此刻也正虛弱的秦淮兒全然不知發生了何事,對着旁處的秦川兒道:“川兒,給我把這人扒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