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劉協 >第540章 君臣關係
    見田疇糾結,劉協也不催他,悠閒的閉上了眼睛,享受片刻的輕鬆。

    田疇趕到這裏,說明休屠澤之戰的影響已經波及幽州,甚至已經波及全國。此時此刻,不知道多少野心家在瑟瑟發抖。誰再說大漢火德將終,只怕連自己都不信。

    所以說,舌燦蓮花,下筆千言,不如一場大勝來得直接。

    有了這樣的底氣,他纔可以從容面對田疇,也可以自信的送荀惲西行。

    遠處有熟悉的馬蹄聲傳來,由遠及近。

    劉協睜開了眼睛,轉頭看了過去。

    田疇也跟着轉頭,見一女子策馬而來,徑直衝向天子。離天子不到二十步時,還不見減速,而一旁的郎官也不見動作。田疇大喫一驚,下意識地一躍而起,用力一推,將劉協推開。

    劉協猝不及防,被田疇推得踉蹌兩步,險些摔倒。好在他最近勤練武藝,步法精熟,連續兩個後撤步,迅速穩住了心神,右手已經按在了刀柄上,拇指一彈,長刀出鞘。

    田疇絲毫沒感覺到劉協身上的殺意,橫身攔在劉協面前,橫刀大喝。

    “天子面前,誰敢放肆?速速下馬。”

    話音未落,女子勒住坐騎。戰馬一聲長嘶,人立而起,兩隻碗口大的馬蹄虛踢幾步,隨即又輕輕落地,龐大的身軀竟然輕盈如燕,落地無聲。

    馬背上的女子好奇地打量着田疇,笑道:“陛下,這是哪來的勇士?忠勇可嘉。”

    劉協還刀入鞘,輕輕推開田疇。“子泰,這是羽林女騎督、甘亭侯馬雲祿。雲祿,這是幽州義士田疇田子泰。”

    馬雲祿眼睛一亮,翻身下馬,拱手施禮。“原來是幽州田君,久仰久仰。”

    田疇也愣住了,看看馬雲祿,又轉身看看劉協。“女子亦能……封侯?”

    “女子爲何不能封侯?”劉協從田疇手中接過刀,插入刀鞘中,又拉着田疇還座。“她這個侯爵也是憑戰功掙來的,紅日部落大帥落置鞬落羅的首級不值一個亭侯?”

    田疇倒吸一口冷氣。“紅日部落的大帥是被她斬殺的?”

    “千真萬確。”劉協轉身看向馬雲祿,詢問來意。

    對田疇的驚訝,馬雲祿很淡然,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景。男子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自信,總覺得女子不如男子,越是有才識的男子越是如此,唯有天子例外。

    “陛下,女軍整訓完成,共計騎士一千零三十八人。漢人三百零一人,羌人二百五十九人,鮮卑人四百一十三人,其他西域胡女六十五人。隨時可以校閱。”

    劉協點點頭。“漢人有些少啊。到漢陽、關中之後再挑一些。”

    “唯。”

    “你準備一下,到武威後進行一次校閱。”劉協想了想,又道:“就在南山之下吧,你們以前經常訓練的地方。那裏可以算是女騎的初起之地。”

    “唯。”馬雲祿說道:“臣打算多招一些能讀會寫的漢人女子入營。營裏事務多了,主簿、長史忙不過來,教化推廣得太慢了。”

    “可行。”

    馬雲祿又和劉協說了幾句,翻身上馬,看了田疇一眼,拱手致意,撥轉馬頭,飛馳而去。

    田疇半晌才反應過來,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劉協。“陛……陛下建了女軍?”

    “千人而已,不過一營,談不上成軍。”劉協招呼田疇入座,眼中帶着笑意。“不愧是幽州名士,身手矯健。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從軍?”

    田疇微怔,隨即反應過來,也不謙虛。“若陛下揮師易縣,臣願爲陛下前驅。”

    “公孫瓚怕是支撐不到那時候。”劉協拍拍膝蓋。“十幾萬大軍圍困,公孫瓚插翅難飛。之所以能支撐到現在,正如你說,不過是袁紹與劉和等人互相猜忌,不能全力以赴。只要能同心協力,公孫瓚必敗,很可能堅持不到夏至。”

    他頓了頓,又道:“你應該見不到他的最後一面了。”

    田疇又驚又喜。“但願如陛下所言,臣憎惡其人,願其速朽,不想見他。”

    “可是朕不這麼想。”

    田疇一愣,剛剛放下的心又拎了起來。“陛下……怎麼想?”

    “公孫瓚爲人殘暴,濫殺無辜,固然有罪。但他爲國守邊,也是有功之人。幽州人爲故主報仇,劉和爲父報仇,都情有可原。袁紹卻是與鮮卑、烏桓勾結之流,他攻殺公孫瓚,爲的只是私慾。此戰過後,那些曾受太傅恩惠的鮮卑、烏桓只怕要跟着袁紹與朝廷爲敵。”

    劉協冷笑一聲。“難道朕還要爲他鼓與呼?”

    田疇倒是不慌不忙,隨即說道:“鮮卑、烏桓皆是感受太傅,這才應邀而來。若陛下以太傅子爲幽州牧,鎮撫幽州,一如太傅在時,鮮卑、烏桓自然不會與朝廷爲敵。便是袁紹,在陛下天威面前,也只能俯首稱臣。”

    劉協眼皮一挑。“劉和爲幽州牧?”

    田疇長身而起,再拜。“臣等共議,爲朝廷計,爲幽州計,以劉和爲幽州牧可以救急。待天下大定,陛下還於舊都,再召劉和入朝侍駕,共享太平,豈不美哉。”

    劉協沉默不語,眼中卻多了幾分譏誚。

    田疇不遠千里而來,居然是代表幽州人,爲劉和求幽州牧之職。

    但他沒說什麼。

    漢代的君臣觀念有先秦遺風,與後世不太相同。一縣之令長,一郡之太守,一州之州牧、刺史都是君,所以縣令長稱廷,太守、州牧、刺史稱君,與下屬之間有約定俗成的君臣關係。

    像田疇這樣沒有朝廷官職,卻接受過劉虞闢除的人,劉虞纔是故主,他這個天子卻不是。

    他不喜歡這種君臣關係,也想改變這種君臣關係,但眼下還無法強迫田疇接受。

    他需要更多的時間。

    事實是事實,但他卻可以不接受田疇的要求。不管劉和民裏還有沒有朝廷,他都可以不接受。

    這種權宜之計往往是禍根,一旦約定俗成,以後再想改回來就難了。

    承認劉和子承父業,接任幽州牧,那劉璋接任益州不就合法合理了?袁紹口頭稱臣,成了冀州牧,將來是不是還要讓袁譚繼任?劉表死後,也要將荊州交給兒子?

    這不是他想要的帝國,而是開歷史倒車,重回封建時代。導致東漢崩潰的痼疾——豪強不僅沒有消除,反而得到了加強。

    老子在邊疆風餐露宿,臥冰爬雪,難道就是爲了這個?

    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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