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池的確是在挑釁。
陵頌之在他身體裏,將所有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但他什麼都做不了。
除非他從他身體裏出來。
“基本的夫妻生活保障都沒有,”胡泱邊走邊抖,引得周圍路過的同學都看了他好幾眼,“是我我也得離啊。”
陵頌之懶洋洋地睜開了眼。
“你前夫能聽到你說話嗎?”胡泱說完突然反應過來,頗帶着些擔憂,和些許微妙的、連眼角細紋都遮不住的幸災樂禍。
敬池嘴角噙着笑,正欲開口,忽然感覺背後被人猛地一扯,天旋地轉之後堪堪站穩,感官從身上剝離。
不出幾秒,他就聽見自己聲音低冷地說:“當然能。”
這話太不符合敬池的性格,胡泱登時就發現了敬池的不對勁,臉上的調笑消失得無影無蹤,定睛看向敬池的臉,瞳孔猛地一縮。
面前的敬池狹長的眼眸微微眯着,笑容甚至沒變分毫,就像刻意複製出來似的。
胡泱打了個哆嗦,陽光很暖,甚至落在皮膚上炙熱地烙疼,但他在敬池的眼裏慢慢看到了些東西。
——陰邪。
單單只是看了一眼,胡泱就像被人從頭到腳淋了桶剛從南極運過來的冰冷徹骨的水,登時就覺得太陽不燎人了,38c的天也不熱了,甚至還能當場跑個一千米再裹上羽絨服纔算暖和。
“我和他之間有事,”陵頌之收起笑淡淡道,“再會。”
胡泱下意識點頭。
等“敬池”走遠了,胡泱才反應過來。
他……?哪個他?剛纔站在他面前的又是哪個他?
很快胡泱的心思就放在了另一邊上。
敬池和他前夫分分合合好幾次,據說打過罵過還互相捅過,現在敬池還被他前夫霸佔了身體。
請問他活下來的機率有多大?
“……嘛玩意兒?”胡泱裹了裹衣服喃喃道,“他前夫也太陰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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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池被摔到了沙發上,接着就被陵頌之壓了上來。
——他低估了陵頌之。
陵頌之撬開了敬池允許他進入靈魂上那條的裂縫,一邊將敬池壓制得動彈不得,無法合攏。
不管是身體還是靈魂。
“你想幹什麼——唔——”手肘撐起上半身,敬池有些懼怕地蹬了蹬腿往後挪。
悸動和後怕以及時不時靈魂相互碰撞產生的舒爽都使得心臟跳得很快,不出幾秒就大汗淋漓,連連喘息。
敬池被逼得嗓音都有些劈叉:“陵頌之!!”
“我在。”
無形的、難以描述的冰涼的東西鉗住了敬池的腳踝,不容掙扎地將他拖回來,將他禁錮在身下,欺近他耳根,說:“別動。”
敬池的腳踝激起一片小小的顆粒,仰着脖頸繃成一條線條流暢優美的弧線,咬着牙喝道:“放手!”
陵頌之依言放開他,他卻依舊無法動彈。
“那方面不和諧。”冰涼的觸感一路順着腳踝爬升到柔軟的嘴脣,輕點挺翹的鼻尖,飽含冰冷的愛慾,另一股隨着他的話語往下面襲去,“小池,你後面可不是這麼說。”
敬池垂着眼瞼,因爲身體不受控制而感到丟臉,喉間涌起一陣酸澀。最終他壓下急促,緩緩將嗓音放得又磁又軟:“陵頌之,你要是想做就趕緊從我身體裏滾出來。”
敬池合上眼眸,掩去眸中的戾氣。
“還是說你想還了兩百年前的那一劍?”
他和陵頌之註定無法做夫妻。
至少目前是這樣。
“我不是來跟你翻舊賬的。”陵頌之突然惡狠狠地咬住了敬池的耳垂,嗓音粗啞,不像之前那麼平穩,像在壓抑着發泄,“小池,是你召喚我來,你需要我。”
單薄的背脊壓在沙發上,敬池衣衫被陵頌之扯得凌亂,被迫仰躺在牀上的畫面很是詭異。
——他的上方壓根沒有人。
“除了做.愛。”敬池閉着眼睛壓下身體的熱,“我不需要你。”
“你可真敢說。”
敬池感覺耳垂被納入了一片冰涼寒冷□□,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心卻漸漸沉了下去,緩緩睜開了眼瞪着白色的屋頂。
壓在他身上的陵頌之驟然消失了。
偌大的房間只剩下敬池一個人。敬池無法感應到陵頌之的存在,但他知道,陵頌之並沒有離開他的身體。
陵頌之掩去聲息藏匿在某個角落,血紅的眼珠一刻不眨地盯着敬池。
其中一個人突然消失,導致這既說不上衝突,也說不上對峙。敬池從沙發上起身,路過冰箱時聽見了聲沉沉的嘆息。
敬池嘁了聲。
陵頌之不願翻舊賬,他偏要同他翻舊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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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連續高溫了半個月,突然下了場滂沱大雨,陰沉的積雲裏悶雷滾滾。
大概沒人會想不通會在這個時候出門,雨聲漸歇時已經薄暮,樹葉被雨滴打落了一地,微涼的風捲過竟然帶起幾分蕭瑟。
蒼穹逐漸被黑暗吞沒,悉索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黑色大傘從樹下滑過,濺起些水花速度也不停。
“池池池池——!”電話那頭胡泱扯着嗓子,伴隨着噼裏啪啦的聲音,“你特麼再不來我就要涼了!”
敬池啪地一下從水灘上踩過,破洞褲上的兩條縫兒遮不住裸.露的兩隻膝蓋:“蕪湖,不是說我打擾你起飛了麼?”
胡泱:“你非要在這個關頭跟我嗆嘴?”他從鼻間哼出一聲,結果突然嗆住,在那邊差點把肺都咳出來,再開口時嗓子有些啞,“我涼倒無所謂,況且愈那混賬的兒子也在。”
與此同時,他身邊有道功力十足的嗓子敞開了叫:“媽媽媽媽——救救救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知道了,”敬池態度立即變了,“給我兩分鐘,馬上來。”
胡泱:“……你媽的。”合該就是他受罪?
胡泱咬牙啓齒地回頭看了眼躲在他背後的況鶴,口腔裏血腥味兒蔓延,原本乾淨的衣服被血腥染成猩紅,垂在身側的指尖也在滴滴答答滴血。
窗外突然炸起一道雷,噼啪的聲音激起一道差點掀翻房頂的尖叫,房間氣氛瞬間緊繃得逼迫人心。
胡泱悶疼的心臟受不了這個,沒被外面暴走的厲鬼取走小命,差點被這聲尖叫給當場送走:“大哥,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