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池就像跳入了熔漿,全身又紅又燙,瓷白的臉也被燒得緋紅,只有最後一絲清醒勉強維持理智。
“我帶你回去。”陵頌之也察覺出敬池的不對勁,陰冷的聲音中摻雜了些因緊張產生的澀滯,語速都比之前快了不少,“我不會再讓你死。”
再?
敬池勉強捕捉到這麼一個詞,腦中思索這個再到底什麼意思,從鼻腔呼出一陣滾熱的氣體:“不然你先出來?”
其實也不是不行,趁這個機會讓陵頌之從他身體裏滾出來。
“吾妻,”陵頌之全身突然就冷靜了下來,他冷淡地退回了黑暗中,只控制着黑霧絲絲密密地包裹住敬池的四肢,輕輕摩擦,“臨死關頭,你現在還想着去找陵衡羅?”
敬池:“……”我不是,我沒有。
陰冷的黑霧裹上四肢,沁涼的感覺讓敬池喉嚨咕噥了聲,暫時讓差點陷入迷糊的頭腦清醒了幾分。
陵頌之看着他,悄無聲息地嘆了口氣,心中浮現了很多疑惑。
比如——
爲什麼幾百年不見,敬池的身體變得如此弱了?
胡泱被從敬池口中蹦出來的“爆體身亡”這四個字嚇得臉都白了,焦急萬分想扶住敬池,卻被敬池推開:“別扶我。”
太燙了。胡泱呼吸急促,將拿出來的東西又塞了回去:“我馬上畫陣,咱們趕緊回家。”
敬池艱難地點了點頭。
胡泱是天師,畫陣對於他而言沒多大難度。以前總歸要顧及一下現在的人基本都是無神論主義者,現在情況危急,也顧不上週圍有沒有監控。
敬池扶着電線杆站着,垂着頭忍受着身體被拉扯撕裂的痛楚,凝澀的靈脈卻被一股沁涼的力量一寸寸疏通,輕緩地撫慰修復。
體內的痛楚緩和了不少,敬池額間的汗緩緩滑落,晶瑩地掉進了鎖骨窩,白色棒球帽的帽檐幾乎溼透。
“可以了。”胡泱甩了甩手回頭大聲說。
敬池向前邁出一步,傳送陣發出一道劇烈強光,正中心的兩人消失不見。
“下去!”況鶴一把將黑貓拍下沙發,“不去睡你的牀,爬我的牀幹什麼?”
“你說那幾塊兒紙板就是牀?!”黑貓齜出一口尖牙,重新跳上沙發指了指“牀”的方向,圓潤的瞳孔在黑夜中瑩綠異常,尖利地喵了一聲:“給你你去不去睡?!”
“有就已經很不錯了。”況鶴大聲地說,“多少流浪貓都還沒這個呢!”
“你放屁!你就是虐貓!你這個沒用的東西!”
況鶴:“說什麼呢你?誰沒用了?我沒用還會收留你?”
“說的就是你,不然敬池大人爲什麼會把你單獨留在家裏?”
黑貓的喵喵聲和況鶴大聲說話的聲音摻雜在一起,冰箱那處傳來一道濃重的嘆息聲:“唉,怎麼又吵起來了。”
“吵死了。”
況鶴:“?”
“你聽到什麼了嗎?”
黑貓甩了甩耳朵:“沒有,別問我,傻逼。”
“……”
況鶴一掌將黑貓拍了個狗喫屎!
黑貓:“喵!”
黑貓氣得當即跳上了況鶴的頭,對他的頭又抓又咬:“要不是大人封了我靈力,我直接一口咬死你!”
客廳地板微弱地閃起一道繁複的圓陣。
況鶴的臉被照亮了一瞬間,又掩入了黑暗中。但這足夠讓他驚愕地瞪大了眼,問貓妖:“你看到了什麼?”
貓妖吶吶地說:“好像是一個陣法。”
況鶴:“嗯?”
“陣法的中心是……”況鶴看到貓妖瑩綠的眸子轉向自己,“沙發……”
“臥槽。”
“快跑啊啊啊啊啊有什麼東西要來了!”
傳送陣再次發出一道強光,況鶴被迫閉上了眼,一個翻身從沙發上滾下來,屁滾尿流地爬:“我的媽在他家裏到底搗鼓了些什麼啊啊啊啊!”
出現在客廳的敬池和胡泱低頭看着猛地滾到腳邊的況鶴:“……”
強光消失,啪地一聲,客廳的燈亮了。
況鶴睜開了一隻眼,微微擡起頭看到黑色的鞋尖。
敬池渾身滾燙得發暈,卻附身和藹地看着況鶴:“不必行如此大禮,我的好大兒。”
況鶴:“……”
他猛地回頭看向好整以待蹲坐在沙發靠背上的貓,黑貓鄙夷地看着他:“哈哈哈哈哈哈中計了吧!”
況鶴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表情猙獰地抓起貓:“給!爺!死!”
敬池對胡泱做了個手勢,跌跌撞撞地回了房間。
關門的動靜成功讓況鶴從黑貓身上轉移了注意力,抱着貓問胡泱:“我媽怎麼了?”
“出了點小意外。”胡泱垂眼看着這黑貓擰了擰眉,幸好他以前就在敬池家裏佈下了個傳送陣,關鍵時刻總能起點作用。
這就是他們的安全屋。
“你別管,晚上聽到什麼動靜都別起身。”
“啊?爲什麼?”
胡泱笑得很曖昧:“疏通靈脈哪有這麼容易,需要點外力。”
況鶴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胡泱見他還沒動,擺了擺手,回了客房。
他之所以這麼着急帶敬池回來,是因爲要是敬池在大街上就迷糊了,來……來抱住他,被他前夫看到他們抱在一起,哪還不得宰了他。
胡泱打了個哆嗦。
.
靈脈燒疼的感覺退散了點,陵頌之一寸寸地疏通靈脈,牀上的敬池已經完完全全被黑霧包裹,屋裏的玻璃幾乎結了一層寒霜。
取而代之的是從深處傳上來的奇特的感覺,又疼又癢,敬池的雙手被禁錮在背後,咬緊了下脣硬是沒泄出一絲痛呼。
偶爾忍不住了,那雙修長漂亮的雙腿亂蹬着白淨的牀單,鼻間急促地哼出細吟,繃緊了脖頸顯出脆弱的弧度。
修復靈脈太痛了。
敬池再能忍痛也忍不了這個。
“你的身體爲什麼差到如此地步?”一直安靜的陵頌之突然開口問,“你揹着我做了什麼?”
敬池離開他時分明毫髮無損,以至於陵頌之誤以爲他平時的廢物是裝出來的。
額發被汗水打溼得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似地,敬池下脣都泄出了血絲,用力地呼出一口氣,嚥下帶着鐵鏽味的口涎,笑了下:“還不是爲了躲你,前夫。若我還是全盛時期,豈不是才走一分鐘就被你捉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