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話掛在了嘴邊，埃利斯眼神一空，又沉默了下來。
“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宗宮了，今晚謎修老師說要教我伊萬斯洛語呢，我得早點去準備準備！”
貝婭伸手抱住埃利斯，在他耳邊輕聲道：“我不在的時候，乖乖的，聽波普的話，不要到處亂跑哦。”
“好。”埃利斯也伸手回抱了她，把另一袋還沒拆封過的西瓜籽塞進了她的手中，“給你帶回去喫。”
“這麼好嗎？”
貝婭在他的臉頰上親了口，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拿着那袋西瓜籽，便朝兩人揮揮手，“那我走了！”
鍍着玫瑰色的夕陽沉入裏海之中，少女離去的背影與身邊高大的教堂及房樓形成一幅朦朧而交錯的油畫，輪廓滲出發燙的橘紅色，直到融入遠方的那片白色之中，終於再也消失不見。
埃利斯起身，扶着牆面，似乎有些想跟上少女的背影，但終究還是停下腳步，靜靜地凝望波光粼粼的裏海。
“這次打算髮呆多久呢？”
波普搶過他手裏的西瓜籽，似乎喫帶殼瓜籽有些喫上癮了。
“貝婭是不是不喜歡別人騙她？”
埃利斯轉頭突然問波普。
波普眯起眼，“她現在這樣四處無依無靠，顛沛流離的情況下，自然會很少對人付出信任，同樣的，她大概會很厭惡別人欺騙她。”
“我不想騙她。”埃利斯沉下雙眸，“可是我也無法控制自己——波普，我是誰？”
波普一愣，“你不是埃利斯嗎？”
“我好想成爲貝婭的埃利斯，可是我也無法控制自己，我好像越來越身不由己了。”
埃利斯靠在牆上，目光漸漸歸於空洞，“我不想變回從前的樣子，我不想離開，可是過去的我不肯放過現在的我。”
“她遲早有一天會因此離開我的。”
埃利斯說着，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
雖說該爲今晚的伊萬斯洛語學習準備點什麼，但貝婭實在對這方面的知識很缺缺。
謎修讓她明天去借書，今天只是提點一下如何學習的脈絡，爲了不顯得自己十分無知，貝婭還是問了亞斯蒂娜有關伊萬斯洛語方面的知識。
“我以前剛進宗宮的時候也學，不對，其實我現在也在學，只不過瓶頸太久，自己都忘光了，大概是我真的沒這方面的天賦。”
亞斯蒂娜將手裏那杯榨葡萄汁遞給她，“不過，你有謎修大人教授，起點肯定是要比別人高得多的，那可是公認的伊萬斯洛語泰斗級研究者，謎修大人才二十五歲，就翻譯了多少古籍呀，現在的大祭司在他這個年紀都弗能及也。”
“所以大家都說，謎修老師會是下一任大祭司？感覺他像個什麼都會的超人。”
“超人是什麼？”亞斯蒂娜疑惑地眨眨眼。
貝婭笑道：“就是超越人類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他厲害得不像人類。”
“的確如此。”亞斯蒂娜點頭，目光卻微爍，“但其實，也不一定，也有人說傑裏夫祭司會成爲下一任大祭司，謎修大人雖然優秀，但關於宗宮和王宮的那些事情，還是很複雜的。”
“你年齡小，東境又是邊遠地帶，不清楚也很正常，那是長老議會的副席，正席當然就是大祭司了，只不過傑裏夫祭司在長老議會之中聲望很高，那個議會之中都是一些上年紀的德高望重的老人，除了謎修大人是唯一一個年輕人。”
亞斯蒂娜給貝婭科普着長老議會的那些八卦，“謎修大人是很優秀，但是他太年輕，雖說百姓們都仰慕他，但在長老議會中的聲望肯定是比不上傑裏夫祭司的，大祭司的位置是由議會成員投票決定的，現任大祭司享有百分之十的投票佔比權，但……即使是這樣，我也有些懷疑他能否贏得了那位副席。”
“那個議會里都是些老頑固吧，竟然會看不上謎修老師這麼優秀的人！”
亞斯蒂娜嘆道：“只能說長老議會和政務廷的水都很深，更何況瓦蘭斯的兵權是神授，教會掌握着兵權，長老議會作爲教會的上層建築就更加複雜了。”
亞斯蒂娜八卦得越來越上頭，貝婭忽然想起了在東境時，伊泰吐露的那些話語，不由問道：“亞斯蒂娜，既然教會管着兵權，那爲什麼夜妖進攻邊境，教會不派兵呢？”
“這……我也不是萬能的亞斯蒂娜。”她無奈地聳聳肩，“不過結果是好的嘛，圖汀那麼恐怖的家族，打打夜妖好像不成問題？據說當時的瑟德里克公爵，將近五十歲了，卻以一人之力，誅殺成千上萬的夜妖，倒真是——”
她有些找不到形容詞，貝婭及時地補上一句：“真是恐怖如斯。”
“對對，恐怖如斯。”
亞斯蒂娜連忙點頭，“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對於這一點貝婭也很好奇，按理說他應該早就被夜妖們殺死了。
亞斯蒂娜坐下，看到貝婭桌上放的一袋西瓜籽，問道：“那是什麼？種子？”
“不是，是喫的。”
“我嚐嚐。”
亞斯蒂娜說着便伸手要拿，貝婭卻連忙護住，“等等，我給你拿。”
說罷，她從袋子里扣扣索索摸出幾顆西瓜籽，遞給亞斯蒂娜，望着手心那可憐巴巴的幾顆西瓜籽，亞斯蒂娜不由眯縫起眼，“不是吧，什麼喫的這麼寶貴？”
“西瓜籽是我戀人送的，我要好好珍藏，不能喫這麼快——”
貝婭抱着那袋瓜籽，露出靦腆的微笑，亞斯蒂娜酸道：“這麼小就有戀人了，唉，真好啊，我還得離開宗宮再騎驢找馬。”
“宗宮裏不也有很多英俊的神職者嗎？”貝婭推了推她。
亞斯蒂娜搖頭道：“打住，你要謹記這一點，能在宗宮長久待下去的，都不適合做丈夫。”
“爲什麼？”
“我只在這裏呆了兩年，就已然受不了，那些混得更久，職位更高的人，可想而知，都是些沒有俗世慾望的人了，將來結了婚，就像跟座神像結婚似的——都是些冷冰冰的石頭疙瘩。”
貝婭點了點頭，事實確實如此，除了那些剛進宗宮的人，整個宗宮的氛圍都是清靜肅穆的，這也很符合神學聖地的形象，只是不免缺少點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