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跟我離開吧,切茜絲。”

    這是貝婭第一次看到這麼頹廢的謎修老師。

    她帶着謎修偷偷地離開了鹿肉宴,沒有了宴會上那些飯香酒臭,屋外的空氣嗅起來清爽涼快得多,靠在牆上,裏面傳來的嘈雜說話聲只隔着堵牆,卻好像已經隔着重重壁壘,遠在天邊似的,那裏是另一個世界。

    貝婭想着,謎修站在她身邊,將外面拴在馬背上的烈酒袋扯了下來,他滑下身子,擰開酒袋,一個勁地往嘴裏灌酒。

    “謎修老師,喝一點酒,不是喝這麼多酒。”

    貝婭嘆了口氣,她搶走他手裏的酒袋,“這麼多酒已經足夠你明天早上起來頭疼欲裂,沒閒情悲傷難過了。”

    “我前半輩子喝的酒加起來,都不及今晚喝得多。”謎修將頭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昏昏沉沉地說道。

    “我沒想到你其實那麼在意先王,以前我聽說你們是朋友,還以爲只是普通的交情。”

    謎修無奈地笑了笑,“切茜絲,我看起來像是那種沒有感情的人嗎?”

    “像是心裏只有黎民蒼生的人。”貝婭張開手臂,“但,謎修老師的感情其實比我想象中要複雜得多,你肩上的擔子很重,所以你必須更加內斂,更加穩重。”

    謎修聽此握緊了她的手,貝婭纔想起來,他始終沒放開過她的手。

    “切茜絲,閉上眼。”

    貝婭條件反射地聽從了謎修老師的命令,閉上了雙眼,他站在了她的面前,伸手環住她的腰,貝婭來不及反應——

    微甜的葡萄酒在舌尖蔓延開來,帶來朦朧的醉意,滾燙的體膚,青澀的觸碰,心臟輕顫,她只看到他濃密的睫翼與眼裏無盡的乾渴。

    像身處一片芬芳的果園,鼻尖是甜膩而濃重的呼吸,繚繞的霧氣之中,她看清了他的輪廓,他的手無措地抱緊她,還有像蜜糖般融化在雙頰上的潮紅。

    他鬆開她,微微喘了口氣,“切茜絲,我的感情很複雜,我恨你,但又想要你。”

    燥熱的夏夜與蟲鳴,他的話像夢囈一般虛幻而真實。

    *

    謎修醒來時,沒有忘記昨夜的一切,他燒紅着臉,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質問着自己昨晚到底做了什麼,竟然趁着酒意吻了自己的學生。

    很不幸,那是老處男二十多年來的初吻,雖然像夢一般的意猶未盡,但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做錯了。

    他不知該怎麼面對切茜絲,他認爲自己的行爲與那些街邊的流氓毫無二異,他不知該怎麼解決面對她的尷尬,但貝婭卻和平時沒有兩樣,拿着書本勤快地來問問題。

    謎修扶着額頭,納悶道:“你不討厭我嗎?”

    “什麼?就因爲老師您昨晚喝完酒吐了我一身嗎?”

    謎修一愣,“吐了你一身?”

    “對啊,您非要讓我帶你出去,結果一出去就吐了我一身,昏睡過去,還是我把您拖回宗宮的!”

    貝婭抱怨着,“您以後真的別喝酒了,酒量實在是不堪一擊啊。”

    “所以,我沒有……”

    “沒有什麼?”貝婭疑惑地眨了眨眼。

    謎修一愣,想想昨晚那段模糊不清的記憶,果然是夢,他不可能這麼沒有自制力。

    事實就是他吐完就睡過去了,剩下的大概只是一段心猿意馬的夢,謎修嘆了口氣,即使是夢,他也感到有些良心不安。

    他望着少女的側臉,臉一紅,連忙說道:“切茜絲,今天放你一天假,你不用跟着我了,出去玩玩吧。”

    “嗯!?”貝婭睜大眼睛,“您,您竟然這麼好嗎?”

    謎修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平時有那麼嚴格嗎?你用得着這麼驚訝?”

    “沒有沒有,那我出去玩了,您忙吧!”貝婭笑眯眯地抱着書快步出了門,步伐跨出書房的那一刻,她的笑容慢慢地沉了下來,伸手撫摸了一下脣瓣。

    那個夜晚的錯誤,就永遠深埋心底吧。

    *

    貝婭試圖尋找出有關父母的蛛絲馬跡,蜜兒是唯一能夠從其身上獲得線索的人物,所以她詳細地詢問了蜜兒有關於謎修那次去往東境的事。

    可惜蜜兒也只是知道有這麼一回事,對於他們具體是要去做什麼毫不知情,想想能清楚這件事的也只有倫納特了。

    考慮到倫納特如此忠誠以至於會將一切情況稟報給謎修,所以問了他也就相當於問了謎修。

    在溫泉的那個夜晚,謎修拒絕了回答她的問題,再追問只會讓他心生疑竇。

    最穩妥的方法當然是等波普的音訊傳來,只是等待讓她有些坐立難安,在宗宮十多天了,她幾乎沒睡過一次好覺。

    以前她總能夢到被拷打的父母,自己傷痕累累地趴在地上,還有無數神職者和金袍人冷眼望着她。

    那些神職者中是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柏妮莎,約澤爾,包括謎修·菲爾沃,他冷冷地站在高處俯視着她。

    奇怪的是,漸漸的,謎修卻從那個噩夢中消失了,他忽然成了貝婭不再恐懼的對象。

    她在考慮是否放棄從謎修這裏尋找線索的可能性,轉向他人。

    貝婭在宗宮逛了會兒,也是毫無所獲,除了淡金色長髮的柏妮莎來到她的面前炫耀地說道:“過兩天你就可以看到誰是宗宮未來的希望了。”

    貝婭迷茫地撓了撓頭,沒放在心上,趁着好不容易放假,出去找埃利斯了。

    這次埃利斯倒是沒亂跑,好端端的呆在房間裏,睡到日上三竿,貝婭踹開門才醒過來。

    他暈乎乎地爬到貝婭的身上,開口就道:“格蘭德好像走了。”

    “嗯。”貝婭心中一沉。

    “他早該走了,他的意識支離破碎,根本不能稱之爲靈魂。”

    埃利斯頓了頓,“貝婭,你知道我早就可以讓他消失的對吧?”

    “我知道。”貝婭嘆了口氣。

    “我是爲了你才容忍他這麼久的。”

    埃利斯低頭欲吻她的脣角,卻猛然一愣,他顫抖着手,往後不停地退着。

    “怎麼了?”貝婭嚇了一跳。

    埃利斯吸了口冷氣,“你身上有別的男人的氣息。”

    貝婭一僵,“埃利斯,等等,我可以解釋。”

    “我不想聽,你跟別的男人接吻了。”埃利斯抓着被子,眼淚汪汪地說道,“你不想要我了,跑去找野男人了。”

    貝婭抽抽嘴角,道:“沒有野男人,是謎修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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