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貓,你總有一天會想起,你愛我。”
她依稀可以看到格蘭德的眼眸噙着溫柔的笑意。
她愛過他的……
貝婭在心中默默地重複了這一句話,只是,她已經無法記起她和他之間的故事,也無法追溯那份愛意,但她終於可以承認,從前的自己是愛他的。
那份幼稚青澀的愛意,被時光抹去,故事的主人公都已經消失不見,她已經忘記了他,愛上了新的人,雖然那個人使用着他的身體,和他有着一模一樣的容貌。
但他們卻截然不同,自信而張揚的年輕國王,那個學着經驗豐富的兄弟的搭訕技巧,前來惴惴不安地向她搭訕的少年,隨着那聲爆炸,撲天的火焰,只留下一個悲傷的微笑與漫天飛舞的螢火,孤獨地離去了。
她甚至期望他能別這麼喜歡她,他如果能在靈魂支離破碎時對她流露那麼一點恨意,她也不至於這般神傷。
離開了舞池,眼淚終於禁受不住地墜落,落到嘴中,她感到了微酸的鹹意,她走到了劇院靠窗的角落,獨自一個坐在椅子上,背對着歡慶的人們,身影落寞而蕭條。
她緩了一會兒,音樂聲終於停了下來,起身她便看到一個身姿瀟灑挺拔的,畫着花臉的男人站在她的身旁。
“今天的戲劇是《利卡塔河原》,講述了卓德家族如何輔佐阿尼爾斯一世推翻前朝登上王座,其中的詭計陰謀可是一出好戲,躲在角落裏可看不到。”
他低沉磁性的嗓音讓貝婭一愣,她淡淡地問道:“你是劇團的人嗎?”
“是的,我叫卡羅,是利卡塔河原的主演,飾演阿尼爾斯一世。”
他說着,貝婭聽着他說話,卡羅接着道:“你……跟凱恩騎士很親近?”
貝婭搖頭道:“凱恩騎士跟誰都很親近。”
“啊,可能除了我吧。”卡羅說着有點兒彆扭。
貝婭眯了眯眼睛,她很明顯地看到了卡羅眼裏那幾分黯然,她問道:“你,想跟凱恩騎士親近嗎?”
這個少年難不成……
“別誤會,我是女人。”
卡羅此話說完,語音略略地調轉了一下,柔聲道:“凱恩騎士確實是王城最英俊的男人了。”
貝婭一驚,就聽着她那婉轉甜膩的語調,配着那俊美的臉頰,她有些磕巴道:“你,你,這是怎麼回事?”
“僞聲之術聽過嗎?我們劇團表演的散劇,賣點就是女扮男,男扮女,觀衆看個樂呵,僞聲之術來自遠東,像我們這些演員都是從小開始學習的。”
貝婭呆呆地點頭,僞聲,她以前倒也聽過,不過這裏的劇團竟然會以此爲賣點專門培訓倒也是挺有意思的。
她忽然又想起了卡羅那句“凱恩騎士是王城最英俊的男人”,大概是審美各異,貝婭並不這麼認爲,她說道:“卡羅——應該是卡蘿,你的僞聲之術和妝容都很棒,但是,凱恩纔不是王城最英俊的男人。”
“你到底算不算女人?凱恩騎士是全王城第一美少年,這件事可是王城公認的事實。”卡羅聽此急忙反駁。
貝婭抱着手道:“雖然我知道一個十分俊美的少年,隨隨便便就能碾壓凱恩,但礙於他其實不算是王城人所以我就先把他擱一擱,除此之外,謎修老師纔是最英俊的,他不僅英俊,還氣質清冷,比起那個花枝招展到處招惹女人的騎士英俊多了——”
“我可沒說我對謎修起慾念,是你對凱恩起慾念心裏有鬼才這麼說的對吧?”
貝婭站起身,不落下風地嘲笑她,兩人瞧着簡直像幼稚的追星小女孩,在爲自家偶像的名譽一爭高下。
卡羅一時激動突然道:“我對凱恩騎士有慾念怎麼了?”
然後兩人便忽然發覺站在她們身後,無辜地眨着眼睛的綠衣聖星。
一時氣氛有些尷尬,卡羅石化在了原地,沉默良久後,凱恩笑眯眯地拉着貝婭的手道:“小切茜絲,等會兒坐我身邊一起看戲吧,有你的清香沐浴在我周圍,難看的戲劇都會好看起來的。”
難看的戲劇……難看的戲劇的主演就站在她的身旁,貝婭更尷尬了。
當然最尷尬的還是卡羅吧,貝婭捂着臉,默默地抽開凱恩的手,一言不發地回到了謎修老師身邊。
留下依然石化着的卡羅。
一看到她回來,謎修問道:“怎麼?自省結束了?你跟凱恩聊了什麼?”
“聊您有多麼優秀,讓我直接自慚形穢了。”貝婭玩笑般地帶過了這個話題。
隨着戲劇即將開場,劇院內擺上一排排紅木椅子,貝婭跟着謎修老師坐到前排,看到盛大的史詩戲劇即將開場,她只能祈禱主演的心情穩定。
開場絃樂緩緩奏響,幕布拉起,腰佩長劍的英俊少年站在垛堞之上,聽着城外傳來的如雷鳴般的號呼聲——
“時機已至,雀花之罪惡,終向吾襲來,吾將持劍率兵,衝破這罪惡之牢籠!”
那大概就是傳說中開闢了知更鳥王朝的阿尼爾斯一世了,扮演者是僞裝成俊美少年的卡羅,卡羅在戲臺上似乎並未因先前暗戀之人的嘲笑而有絲毫懈怠,語氣和神情都深深地沉浸在這波瀾壯闊的戲劇之中。
利卡塔河原地處西境這一片豐沃的土壤,作爲特伊斯文化和政治中心的西王城則是利卡塔河原上最明亮的珍珠,人們提及利卡塔河原,自然而然就會想到權力中心的王城,這也是此戲劇名的由來。
卡羅雖告訴她戲劇是看個樂呵,但這齣戲確實很精彩,因營治開明漸漸壯大的奧倫斯家族開始被雀花王朝所忌憚,國王費盡心思想要削弱奧倫斯家族的勢力,奧倫斯的家主阿爾尼斯數次逃脫國王的陷害,守本不成,最後還是被國王以莫須有的罪名派兵圍剿。
幸好有與奧倫斯家族向來交好的卓德家族,以及靠着資源豐富的海產金礦而富甲一方的弗斯家族支持,最終打敗了王軍,且反攻進王城,終鑄王權。
貝婭作爲戲劇萌新,看得津津有味,而坐在她右邊的凱恩卻撐着頭,一點兒也不掩飾自己的睏倦,頭一點一點的,最後乾脆倒在了貝婭的肩頭。
“他是故意的嗎?”貝婭揉了揉額角。
謎修坐在貝婭的左邊,他見狀伸手越過她的肩膀,直接毫不留情地推開凱恩的腦袋,讓那傢伙頭一歪,落到了查爾森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