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他不僅僅是闌尾發炎和腸子糜爛，他還有很嚴重的疝氣。”
“疝氣是什麼意思？是氣體進了腹腔嗎？”雲莫塵忍不住問。
其實所有人，都是聽不懂。
但是連醫術淵博的雲莫塵都聽不懂，大家看着慕如寶的目光，就更加不同了。
慕如寶知道，不解釋清楚，柳心茹一定不會讓她手術。
她接着道：“疝氣不是你所想那樣，是穆公子的腸子，掉出了腹腔，被腹部下方的肌肉和骨頭卡住，因此只要他走動，或者是做些激烈的動作，腹部都會疼痛難忍。”
“所以，他現在必須手術，也要處理三個地方！”
“一是他體內的闌尾，必須切除，二是他糜爛的腸子，必須割掉並且續接，三是，將他掉出腹腔的腸子，送回原來的位置，並且將他腹腔下方鬆弛的肌肉黏膜縫合。”
她語速不緊不慢，字字清晰，儘量讓所有人都聽懂。
可是，在場饒是雲莫塵都不能淡定，而廣福堂幾個留下來的郎中和老闆雲敬唐，齊齊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就連韓錦卿，哪怕面色淡淡，心裏也掀起了驚濤駭浪。
慕如寶的話，太過匪夷所思了。
雲敬唐也錯愕地看着慕如寶，“給活人開膛破肚，這種醫治之法，雲家百年行醫，至今聞所未聞。不知慕姑娘用這種方法成功救治過其他人，我們可以請來查看一下，也好讓大家信服。”
“沒有。”
慕如寶一口回絕。
現代倒是很多這種案例，古代就是一個都沒有，與其說有卻請不來人，還不如直接說沒有。
“這.......”
雲敬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他本來還想有成功案例，就幫着勸勸柳心茹。
但是一個成功被開過膛的人都沒有的話，他是萬萬不能同意慕如寶的行徑。
丞相家的公子死在廣福堂，還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活活被人割破肚子而死，這怕是有大麻煩！
“請恕鄙人孤陋寡聞，如果慕姑娘不能讓大家信服，我們廣福堂是萬萬不敢讓慕姑娘行所謂的手術。”
一個張屠戶，已經差點被她治死了。
他不能再讓莫塵跟着她一起胡來！
“莫塵，送客吧。”
這是直接趕人了。
雲莫塵臉色變了，“父親！”
“你不要多說，我不能看着你，砸了我們雲家百年行醫的招牌。”
慕如寶也預料到，這件事說出來很難讓人信服。
此刻，她只看柳心茹：“茹夫人，您纔是穆公子的孃親，您的意見呢。”
手術，總歸是要家屬同意纔行。
本來，柳心茹是對慕如寶抱着很大希望的，可是現在，她卻慌了。
她看着慕如寶，又看着躺在牀榻上的兒子，最後顫抖的問：“你說的手術，可有風險？思兒他行了手術之法後一定會康健嗎？”
當孃的，關心的都是孩子本身，不像外人想的都是些別的東西。
慕如寶想了想，還是決定如實回答。
“手術風險也很大，過程中出現失誤，也會危機生命，但是我相信我有八成的把握將穆公子醫治好。”
她其實，有十成的把握。
但是她身爲醫生，曾經也被教授告誡過，不能太過自信，也不能將話說得過滿。
必須將最差的結果，說給病患的家屬。
“那我不能.......”
“但不做手術，穆公子最多還剩三天！”
慕如寶打斷了茹夫人，“既然有希望，爲什麼不冒險選擇相信我一次，至少我能搏回你兒子的命！”
柳心茹說不出話來，眼淚一下子涌出眼眶，她是徹底沒了主意。
“我怎麼敢拿我兒的命去搏，如果可以，我希望病的是我啊！”
她哭着，死死地絞住手中的帕子。
她是真的沒了主意。
大廳裏，再次陷入了寂靜，就只剩下了柳心茹的哭泣聲。
慕如寶心裏着急，甚至忍不住想說她有十足的把握，可是，她剛想張嘴，卻被韓錦卿攥住了手腕。
她錯愕地看向他，卻見韓錦卿對着她搖了搖頭。
韓錦卿拉着慕如寶，對着柳心茹道：“內子胡言亂語，也只是廣福堂的學徒而已，話不可輕信，驚嚇住了夫人，還請見諒。”
他對着慕如寶道：“天色已晚，我們就先回吧。”
“韓三......我......”
慕如寶還想說什麼，卻被韓錦卿攥着手腕，帶着她走向門口。
韓錦卿的舉動，讓柳心茹慌亂間站起了身，“如寶！”
雲莫塵哪裏不知道韓錦卿的心思，他也連忙趁機勸道：“夫人，當斷則斷，大公子的性命就在您的手中。”
“可是.......可我.......我.......”
慌亂間，柳心茹話都說不完整了。
這個時候，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道虛弱的呼喚聲。
“慕姑娘，請.......留步。”
韓錦卿停住腳，卻沒回頭，而慕如寶在聽到穆恩思的話之後，幾乎立刻就掙脫出自己的手腕，跑回了牀邊。
穆恩思看着她着急的樣子，脣角淡笑，卻很快，這抹笑意，被疼痛掩蓋。
他看着慕如寶，喫力地道：“我，信你。”
穆恩思也不知道自己爲何會相信這位慕姑娘，但是，他現在就算是死，又有何妨呢？
他看向柳心茹：“孃親。”
柳心茹幾乎立刻就走到兒子牀邊，拉住他的手，“思兒，娘在。”
她說着，眼淚就噼裏啪啦往下掉，砸在兒子的手上。
穆恩思心裏動容，卻第一次對孃親說：“娘......思兒很疼，痛不欲生。”
“思兒啊！”
兒子這麼說，當孃的更受不了，柳心茹恨不得將所有病痛放在自己身上，替兒子承受一切。
穆恩思深吸一口氣，讓自己說話儘量連貫。
“娘，兒子如此活着，倒不如死了解脫。況且慕姑娘也說了，有八成的把握，何不.......一試......嗯.......”
他說道最後，還是沒能忍住劇烈的腹痛，輕輕口申口今了一聲。
柳心茹拉着兒子的手，更緊了。
她哭着點頭：“好，娘聽你的，就讓如寶給你治！”
柳心茹連忙轉頭，將慕如寶的手拽了過來，放在兒子的手上，“如寶，我就將我兒子的命，交給你了，求你給他治吧，讓他別再這麼疼了。”
她說完，眼淚就再次流了出來。
慕如寶的手，就覆在穆恩思的如玉的手背上。
她像是感受到了那疼，突然就紅了眼睛。
在韓錦卿拒絕前，她一口應下，“好，我答應你，一定將穆公子治好，他若出事，我就用自己的命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