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廣福堂大門外，店裏的學徒和夥計們拿着掃帚、棒子等物件，將大門前圍擋出了一塊空地。
而空地外面，男女老少幾百人，手中拿着菜筐和泔水桶，鎬頭和鐵鍬，正怒氣衝衝地看着她。
而人羣的最前方，擺放着十多個屍體，許是因爲放的太久，即便是在冬季，也散發出了陣陣屍臭味。
“她就是慕如寶，是良田村的瘋婦！就是她害死了我們的親人，我們打她！”
“對，打她！官府不抓她不嚴懲她，我們自己來！”
“砸死她！”
人們羣情激昂。
慕如寶這才發現，遠處一些原本坐在地上和躺在地上的人，在看見她出門之後，也都爬了起來，紛紛拿着泔水桶和鐵鍬之類的物件往廣福堂的大門口走。
要不是廣福堂的老闆雲敬唐帶着夥計們擋在那裏，估計她早就被人們拍扁了。
又一個雞蛋飛了過來，幾乎不給慕如寶反應的時間，直接砸到了她的脖子上。
“嗯！”慕如寶猝不及防地悶哼了一聲，然後她的身上，開始絡繹不接地承接破碎的雞蛋黃。
“打她！看，我中了！”
“殺人犯，我們不能放過她，她害死了我弟！”
“還有我爹！”
“還有我哥！”
“還有我表外甥家的二侄子！大家報仇啊！”
簡直一呼百應。
只見所有的雞蛋都衝着慕如寶這邊飛了過來，夥計們和站在門口的一衆丫鬟婆子都傻了眼，紛紛本能地往後退，生怕被雞蛋砸中。
慕如寶也要往後走，她雖然心裏覺得冤，但是也沒必要站在這裏當靶子，總要回去想解決的辦法。
村民們情緒激動，她現在想解釋也沒機會。
只是，慕如寶一動，那些雞蛋和蔬菜葉子，就跟着她動，害的丫鬟脖子身上也都落了不少。
“哎呀，慕姑娘，你可別亂動啦，我們承受不住！夫人身子不好，更經不住啊！”
一個伺候的婆子大喊了一聲，手還忠心地擋在柳心茹的頭頂，生怕雞蛋砸壞了她。
慕如寶一下子僵住，她忙回頭。
啪嗒！
雞蛋再次在她頭頂炸裂，黏膩的蛋花落下來的時候，她模糊的視線裏，柳心茹的身上也炸了三個雞蛋，砸得纖瘦的茹夫人差點站不穩，還好被蓮心及時扶住。
可茹夫人這時，卻一把推開了帶着她往院子裏退的丫鬟和婆子，心急地往慕如寶的方向衝。
“別攔着我，我要救如寶！如寶她是冤枉的，不干她的事呀！”
“夫人，不要，啊！”
千鈞一髮的時候，茹夫人不知道怎麼就掙脫了別人的拉扯。
她着急地跑過來，一下子擋在了慕如寶的身前，抱住她死死不撒手。
要用自己的後背去擋住外人的進攻。
本來人們情緒就激動，見有人護着慕如寶，投擲的東西就更多了。
慕如寶錯愕地看着一個個雞蛋和爛玉米棒子，呈拋物線飛了過來，最後卻被柳心茹瘦弱的身子接住，她的心難過的要命。
“夫人！”
慕如寶正準備借力抱着柳心茹轉身，換個位置，結果遠處就傳來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呼喚。
一道身影飛快地衝到了柳心茹的身前。
“啊！好痛啊！別打了，別扔了！”
是慕如珠。
只見慕如珠擋在柳心茹的身前，雖然她也很瘦，但是足夠將孱弱的柳心茹擋住了。
而那些玉米棒子、雞蛋和菜葉子，就都招呼到了慕如珠的背上。
“別打我娘，她是丞相府的夫人，不是壞人！”
慕如珠一把抱住柳心茹，任由外人打她，卻一絲躲避的意思都沒有，“你們住手，你們這樣濫殺無辜，和殺人犯有什麼區別，還不是一樣！”
她說的聲音很大，而暴躁的人羣很快就停下了手。
人羣裏，有人附和，“對，大家停停手，我們不能和殺人犯一樣！”
“對，先住手，我們打的是殺人犯，不是丞相夫人！”
大概是礙於柳心茹的身份，小老百姓也不敢太得罪，很快，人們都不再亂扔東西了。
慕如寶扶着柳心茹，看着衝上來的慕如珠，想到剛纔她說的那些話，隱隱蹙起了眉。
慕如珠今天很不一樣。
穿着淡黃色的輕紗裙子，外面套着紅色帶毛領的綢緞坎肩，看着精緻又高貴。
她頭髮梳得和平時也不同，沒有像姑娘家往日習慣的散發，頭頂依然是盤髻，卻在髮髻下面垂着兩股小辮子，整個人一看，利索了不少。
不是她不領情，而是慕如珠今天這身行套，怎麼看都覺得像是驚心準備的。
那髮型和衣着，是怕沾了髒東西不好洗？
不是她多疑，而是小老百姓當慣了，很難控制不去考慮清洗的問題。
還有剛剛慕如珠說的話，雖然是爲了保護茹夫人，何嘗不是認定了她就是殺人犯。
慕如寶看着慕如珠，目光變得深了。
一切發生的太快，直到此時，丫鬟婆子們才反應過來，急匆匆跑到了柳心茹身邊。
“夫人，您怎麼樣？”
“娘，你沒事吧，快去找大夫，我娘受了驚嚇了！”
慕如珠心急地哭了出來，卻還是理智吩咐着丫鬟，然後又對着身後帶着人攔住衆人的雲敬唐道：“雲伯伯，麻煩您快幫我娘看下身子，我娘有心疾，受不得刺激的！”
她淚眼汪汪，一副快要哭出來卻強迫自己鎮定的模樣，着實讓人於心不忍。
茹夫人這個時候也已經被人扶了起來，聞言連忙抱住慕如珠，“好孩子，娘沒事，別怕，娘沒犯病。”
慕如珠哭着依偎進柳心茹的懷裏，旁人誰也再看不到她的臉，卻能看見她顫抖的肩膀。
雲敬唐本想上前，見柳心茹沒事，這才放下心來。
柳心茹心裏感動得要命，“傻孩子，剛纔多危險你知不知道，你這麼衝出來，要是受傷了你讓娘怎麼辦纔好！”
果然是她的親女兒啊！
慕如寶淡漠地站在母女兩旁邊，看着兩個人的母慈子孝，抿着脣，最後什麼都沒說。
算了，讓慕如珠盡情表演。
她去戳破真相，茹夫人也不會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