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也在這一刻清晰的感覺到，楚歌比她還要緊張，甚至身子都在不斷地顫抖。
慕如寶接箱子拎在手裏，看着楚歌緊繃的身子，忍不住道：“你別擔心，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等我找到我的父兄，就會帶着家人一起離開，不會妨礙你們聯姻。”
提到聯姻，慕如寶脣角泛起一抹苦澀，但還是被她很好地吞了回去。
她從醫藥箱裏翻出了藥，放在了楚歌的手裏，“這是之前你跟我要的東西，喫之前，自己想清楚。”
見楚歌還是身子僵硬，甚至羞愧得無地自容，慕如寶還是提醒道：“雖然我是不建議放棄生命，更不建議流產墮胎這種事，但是我覺得，身爲女子，有權利決定自己的身體，生不生，是身爲女子的權利。”
楚歌茫然地擡起眼，看着慕如寶的目光裏，有不解，也有動容。
慕如寶卻謹慎地看着楚歌，強調道：“生命應該因愛而生，女人也不必逼着自己給強姦犯生孩子，但是若是你心中有那個男人，這話就另做一番理解了。”
“我只是希望你多爲自己考慮，服藥的時候身邊儘量有個人在，沒人能保證藥品的萬無一失。而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失誤，後果也未必是我們能承受得起的，希望你慎重服藥。”
終止妊娠的藥，終究對身體的損傷太大了。
慕如寶的目光移到楚歌微微隆起的小腹上，雖然衣裙寬大幫她做了遮掩，可是慕如寶剛探了楚歌的脈案，也知道這孩子，如今已過了四個月多月，胎像穩固，甚至很快就會有胎動了。
若是被放棄，真的很可惜。
但是，她不是楚歌，也不能替楚歌做決定。
“爲什麼幫我？”
楚歌嗓音有些顫抖，看着慕如寶，將心裏的不解問出來，“是我逼你離開，你爲什麼還會如此。”
從來沒有人關心過她這個質子公主會如何。
她的家人遠在楚國，關心都是靠書信上的隻言片語，屬下也都是對她敬畏居多，而且侍衛多是男子，除非生死，也不會對她的事多家置喙。
似乎還是第一次有人，這般關心於她。而知道她有孕的人也是有的，但是沒人告訴她該怎麼辦，更沒人和她商量過這個孩子的去留。
楚歌無法不動容，想不到唯一在安撫她情緒的人，會是慕如寶。
慕如寶低垂下眸子，淡淡道：“你用不着感動，是你算計我，可反過來說，也是我算計了你。”
楚歌怔怔地，不太明白慕如寶的意思。
有風吹過，將整個山頂吹得更冷，而慕如寶臉上的笑，似乎也在這冷風中淡了下來。
“我遠沒有你想的那麼偉大，我和你交易，也只是我真的想離開，我沒你和他那麼大的理想和責任感，我想做的事情，不管大小，就只是想將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好而已，並沒有你們所想的高尚的品格，識大體的隱忍，或者是所謂的爲愛犧牲。”
慕如寶笑着，可眼底並無什麼笑意，“相反，我覺得，很累，非常累。”
“你們揹負責任，你們志向遠大，你們想要一統天下去解救蒼生，你們就去解救好了，就去履行責任好了，偏偏要帶上我，我很煩。”
楚歌：“......”
慕如寶是真的很煩，這種煩躁的情緒，從她心底似乎再也藏不住，使得她眉眼此時都不免皺起來：“你們想怎麼樣都隨便，但是非要牽連我，被迫讓我也要爲了你們那些所謂的理想，所謂的不得已，做出一番犧牲，這就讓我很噁心了，所以我真的巴不得趕緊走。”
“而且，你真覺得你讓我離開，你後面的路就順了？你和他的聯姻，就會達到你想要的效果了?”
“你又能拿什麼來保證，今夜過後，墨青錦不會因爲你幫我逃離而惱羞成怒，最後遷怒於你的楚國呢？”
“......”
“亦或者，他沒有惱羞成怒地遷怒你的家國，但是他在婚姻裏，就一定會全然相信於你嗎？”
“......”
“而你一生都被綁定在這樣的婚姻裏，甚至不惜今日傷害自己的身體，何嘗不是一種悲哀？”
慕如寶認真地看着楚歌，“所以楚歌，我幫你，也只是慰藉我今日利用你離開墨青錦，離開你們這些人的一種補償罷了。”
“你不必對我愧疚，我也不會對你有所同情，我們兩清了，且這是我們彼此的選擇。”
“他日你們是神仙眷侶也好，你們形同陌路也罷，都是我們的選擇，而且，人要爲自己的選擇負責。”
慕如寶說完，拎着醫藥箱就轉了身。
而這時，草叢裏一直黑白花色的狸貓，也跳進了她的懷裏，被她閒着的那隻手穩穩地拖住。
楚歌站在冷風裏，看着遠處漸漸消失在樹林裏的纖細身影，第一次意識到慕如寶想要離開的決心之強大。
她是真的要走，也是真的，對於他們這些人的一切，煩躁不堪。
人要爲自己的選擇負責。
楚歌的手掌負向自己的小腹，眼睛裏浮現起外人窺探不到的迷茫。
那她真的要讓自己淪陷進如慕如寶說的那般，尷尬又可悲的境地嗎？
楚歌茫然地轉過身，捏着手中的藥，心裏卻並不平靜。
慕如寶和她說了這麼多，無非就是不想她心裏負擔太過罷了，想到那個口是心非的女人，楚歌有不放心起來。
如今關於她命格的傳言越演越烈，這般讓慕如寶一個人離開，還是有些不妥。
楚歌想了想，最後一咬牙，連忙轉身，向着慕如寶離開方向走。
可是，她才走了幾步，就感覺到周圍似乎有人。
她猛地擡眸，就見到一身墨色容顏冷峻的男人，她的身子也瞬間僵住，心裏的思緒也徹底被打斷。
雲裂正死死地盯着她，語氣陰沉冷厲，“楚歌，你手裏拿的，是什麼？”
他走近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第一次動作粗魯地將楚歌扯到自己眼前，目眥欲裂，“你竟起了這種心思，你竟然對我們的孩子下手！”
......
慕如寶一隻手抱着貓，一隻手拎着失而復得的醫藥箱，腳步越發的加快。
天亮之前，她一定要找到長風纔行，不然那男人清晨醒過來就會發現她的逃離，一定會立刻帶着人來抓她！
慕如寶這麼一想，也顧不得身上的痠痛，帶着花花小跑了起來。
一路上，小貓在她懷裏還算乖巧，遇到路口就會跳下來，帶着她往正確的方向走。
慕如寶也漸漸發現，花花帶着她去的方向，應該是寒山寺。
畢竟之前紅花也是被困在寒山寺的，長風一定也在那裏！
這麼一想，慕如寶的腳步更快了。
可是，她才爬上山頂，在啓明星升起時看到寒山寺的大門，拖着沉重的腳步正要衝上最後的幾階臺階，突然脖頸傳來一陣劇痛，然後她整個人就倒了下去。
“喵——”
耳邊是花花兇狠的嘶吼，慕如寶頭砸在冰冷的石階上時，目光裏花花已經暴躁地衝向她的身後。
不要！快跑！
她想喊，卻一個字也喊不出來，最後無奈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