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寢殿門口傳來胡嬤嬤低聲回報:“小主,玉常在前來請安。”
銀雪聞言,神色微斂卻面色不驚,望向寢殿門前的錦簾處,淡聲言道:“進來吧。”
即時,胡嬤嬤撩開簾子步入房內,側身並未放下簾子,候在一旁靜待景丹入內。過了許久,錦簾外卻仍不見動靜,胡嬤嬤微急的言道:“玉常在請,小主候您多時了。”
這時,錦簾外才傳來極低的一聲言語:“有勞胡嬤嬤了”隨即一抹淡粉身影,頜首緩步而入。
這抹身影入內後,並不擡頭只是徑直走到距銀雪錦榻約兩米遠的地方,直直的跪了下來,伏地叩首呼道:“奴婢見過純妃娘娘,純妃娘娘萬福金安!”
此時的景丹滿面皆是謹小慎微的神色,哪裏還有昔日姐妹間那般隨意趣笑的無憂。銀雪心中一陣酸楚,努力控制着內心澎湃的心緒,淡聲言道:“快請起。”隨即對胡嬤嬤吩咐:“嬤嬤,上茶。”
胡嬤嬤恭敬的輕應一聲,向外走去。
景丹起身,側身恭坐在牀榻對面的榻炕上,與銀雪遙遙相而坐。此時寢宮內僅餘下她二人,氣氛頓時顯的有些尷尬起來。這也難怪,自從景丹冊封當日起,銀雪因故小產爲免假孕事敗,便靜養在寢宮內甚少走動於殿院內。而景丹則因心中有愧,不敢面對銀雪,二人之間因此再也沒有了任何交集。
如今一晃數月過去了,此時二人再次聚首,身份均己驟變,面對昔日情濃的姐妹,雙方竟不知該如何開口言語了。
時間在沉默中度過,直到胡嬤嬤入內呈上一壺鐵觀音,倒了一盞茶水呈於景丹手中,方纔打破了難耐的沉寂。
“玉常在,請用茶。”胡嬤嬤並不似碧螺那般兜不住情緒,雖然心中對景丹依舊有着儲多不滿,但面對景丹時依舊尊卑有度,並無任何不敬的神色。
景丹連忙雙手接過茶盞,微微點了點頭,捧着溫熱的茶盞,嗅着沁人的茶香,景丹心思飄揚,彷彿看見了自己曾經在此房內忙碌伺候的身影,只感眸子裏一陣潤澤,心底騰起久違的暖意。
“嬤嬤,本宮有些渴了。”銀雪見胡嬤嬤並不打算向自己呈茶,輕聲提醒道。
胡嬤嬤略作遲疑,最終還是倒了一盞茶水,雙手呈向銀雪,口中卻故意輕聲叮囑道:“小主,您如今初產的身子,本是不宜飲茶的。既是渴了,淺淺嘗過即可,稍後還是讓老奴去給您呈上一盅人蔘雞湯飲用來的妥當。”
銀雪並不應聲,接過胡嬤嬤遞上的茶水,餘光卻瞄向一旁的景丹,見其正面不改色自顧自的輕呷着茶水,不由得淡淡一笑,道:“不必了,本宮今日與景丹姐妹重逢,若無茶香繚繞豈不是少了當初的味道。”
言畢,手持茶盞深飲一口,擡首對景丹柔聲言道:“本宮真真的懷念景丹沏茶的手藝。”
景丹聞言,眼眶微微一紅,放下手中茶盞,起身淺蹲而下,聲音有些哽咽的言道:“小主,若您不嫌棄奴婢粗笨,奴婢願隨時爲小主奉茶。”
銀雪心中一陣酸澀,聲音微顫,“景丹,你如今是逸心宮裏側殿之主,皇上親封的玉常在,切不可再自稱奴婢了。”說話間,向景丹伸出手去,輕聲言道:“來,來本宮身旁坐着。本宮怎會嫌您粗笨,昨日一劫,本宮己知你心裏終究還是向着本宮的,本宮心裏是既喜且悲啊。”
景丹猛的擡頭,眸子裏早己淚光閃閃,起身快步上前雙手拉着銀雪伸向自己的手,順勢側身坐在錦榻邊,哽咽着輕喚道:“小主,奴”
‘奴婢’二字尚未出口,銀雪己伸出纖指輕輕的點在了景丹的一對粉潤的朱脣上,微微搖了搖頭,道:“記住了,切不可再與本宮以‘小主、奴婢’相稱。曾經你與本宮明面是僕,實爲姐妹,如今好了,你與本宮無論明裏還是暗裏都是姐妹。再者,昨日若非你出手暗助,此時本宮是否還有命在,更不可知。本宮倒是欠下你一個天大的人情了。”
“娘娘,景丹不敢妄自邀功,昨日景丹前來正殿滋擾皇上與娘娘敘話,乃無狀之舉。事後皇上己訓斥過了景丹,更命景丹得空前來娘娘房裏謝罪。此次景丹前來,便是特意奉旨前來謝罪的。”景丹眼神清洌,面色平淡不驚,好似昨日之事果真爲湊巧,關於耳房內的春蛾更是一無所知一般。
銀雪眸子裏光澤一黯,暗道:是啊,我己犯下欺君之罪,又何必非要景丹親口承認是有意相助,而拉她上船呢?昨日她出手相助,其維護自己的態度己經擺明。同時也將自己內心這幾月來悶結於心的死結全然解開,自己還有何不滿意之處呢?
思至此,銀雪輕輕拍了拍景丹的手背,極具深意的言道:“無罪何來謝罪。既是無意之舉,本宮也不再言謝。只是日後若得空,多來正殿走動,與本宮品茗敘話便是。”
景丹頜首,低聲應道:“正殿裏住着娘娘,景丹的心一日會來上好幾次。只是如身景丹己非昔日如塵埃一般的粗婢。雖僅是小小常在,卻因有着與娘娘昔日之情,而倍受關注。後宮中的女子,無人有自由之身,景丹如今便是如此,還是儘量淺涉正殿的好,以免累及娘娘便悔之晚矣了。”
景丹一番極隱晦的言詞,銀雪心思稍動,也明白了幾分,微一嘆道:“罷了,景丹你的心在本宮身邊,本宮便不在乎於行了。如今本宮雖看似風光,實則卻如履薄冰一般過的戰戰兢兢,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落得個淒涼下場。如此一來,與本宮走動太近者,興許日後會被累極也未盡然。”
聞得銀雪如此言語,景丹急急搖頭,言道:“娘娘,您誤會景丹的意思了。景丹並非明哲保身,而是而是唯恐有人借景丹之手對娘娘行不利之舉,景丹對娘娘之心一如往昔,日月可鑑”
話音未落,殿外傳來胡嬤嬤的恭迎聲:“老奴參見皇后娘娘!”
景丹聞言頓時噤聲不語,當即放下與銀雪互握的雙手,起身退後數步恭身而立,神態也一改情急之狀,低眉順眼的面向寢宮門口作恭敬之姿。
銀雪心中瞭然,面色也恢復了淡淡的神情,脣角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淺笑,望向寢殿入口處。
胡嬤嬤掀起錦簾,皇后笑吟吟的大步入內,一見景丹在場,神色微愕隨即便被一抹悅色所替代,“看來本宮來的不是時候,倒是擾了你們姐妹二人敘舊了。”
景丹輕蹲福身,平靜的言道:“臣妾參見皇后娘娘。”
銀雪坐於牀榻上,言道:“臣妾不知皇后娘娘駕到,未曾恭迎,還望娘娘恕臣妾失儀之罪纔是。”說話間,故作艱難的欲下榻施禮。
皇后急聲言道:“純妃多禮了。如今你剛剛生產,切不可多作勞累纔是。”隨即上前,很是親熱的輕扶着銀雪雙肩,讓其緩緩的躺靠而下,回身滿是笑意的看了景丹一眼,道:“純妃與玉常在往日因誤成鬱,今日得見你二人言歸於好,本宮甚慰。呵呵!”
銀雪面無表情,語氣稍冷的言道:“玉常在乃皇上極其寵愛之人,臣妾豈敢與她有誤會一說。如今臣妾與玉常在同處一宮,自然會以和爲貴和睦相處彼此善待的。”
一提及景丹,銀雪語氣便冷了許多,倒是讓皇后臉上的笑意有些凝固了,餘光微詫的瞄向一旁手腳無措的景丹,眸子裏神色一黯,有些失望的言道:“唉!想是心結難解,本宮倒顯的有些多話了。”
銀雪輕笑,極恭敬的對皇后言道:“娘娘之言,臣妾惶恐。玉常在素來討人喜愛,與本宮何來心結。娘娘但請放心。”
銀雪越是如此言語,皇后心中越是不虞,而景丹那僵硬的神色,更是說明了她本欲與銀雪修好,卻碰了軟釘一般的無奈之狀。
皇后微微一嘆,言不由衷的言道:“罷了,你二人既無心結,便是最好。”隨即沉聲對景丹言道:“玉常在,若無事,你便先回房歇着,本宮與純妃有要事商議。”
景丹連忙福身,恭身退了下去。
望着景丹退下的身影,皇后眼中一絲鄙夷之色稍縱即逝,回頭面向銀雪又極快的恢復了滿面的笑意,道:“適才本宮命欽天監擇了幾個好日子爲純妃行封妃大典,特地前來與純妃擺談擺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