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穿書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第219章 斯人已逝
    蘇冕是個很自負的人,從來不後悔自己做過的事。而這麼多年以來,他後悔的事只有一件:那時候對宋紅玉的態度。

    如果再來一次,他會選擇一再對紅玉郡主解釋:他沒有做過。而不是在她再三質問之下,丟給她一句:我說沒有就沒有,你愛信不信。

    他以爲兩人只是一時的爭執,卻沒有想到,她轉眼就嫁給了祁成皇。

    只有在這樣無人得覷的深夜裏,他臉上纔會顯露出一分落寞,與平時的倨傲截然不同。

    “紅玉,你的兒子,我已經撫養長大了。他當年掉落懸崖,卻恰好被我所救,這是不是也是你冥冥中的意思?”蘇冕對着虛空喃喃自語。

    沒有回答,只有寒風緩緩將他的頭髮吹動,幾片落葉隨風飄入了殿內,蘇冕嘆了一聲,長身而起,走入殿內。

    殿內的佈置還是一樣,簡單樸素,兩張八仙桌、一個圓角櫃,角落裏還是那個空了的佛龕。

    小時候的蘇炙夜和公孫薇就常常鑽到這佛龕裏,兩人一起打着彈珠。

    許久沒有人來,佛龕裏積滿了灰,蘇冕走過去,沉默地站在這空落落的佛龕前,想象着過去紅玉還在的日子裏,是不是常常一個人站在這裏發呆。

    她曾對他說過,她從不信這些泥塑的偶像,然而深宮寂寥,她內心的那些哀思和苦痛,又該對誰訴說?

    蘇冕伸出手,輕輕拭去這空佛龕裏的灰塵,動作輕柔無比。

    拭着拭着,他的手忽然頓住了,彷彿觸到一股極其微弱的電流,身子微微一震,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地,用手指敲了敲這佛龕的底部——是空的。

    江湖人獨有的直覺傳來,他也說不清楚箇中的緣由,一抽腰間的佩劍,劍光起落處,將面前的佛龕劈成了兩半。

    塵土撲面而來,蘇冕揮揮袖子拂去眼前的灰塵,視線落到這佛龕下方——空空如也。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心想自己也許過度敏感了,收劍入鞘,轉身離去。

    走了好幾步,又是停住了腳步,轉身,蹲了下來。

    這底部是木板鋪就的,蘇冕盯着看了片刻,手覆於其上,五指彎曲,一用力,將整塊木板撬起。

    裏面躺着一封信箋,封皮已經發黃。

    蘇冕心頭一跳,呼吸幾乎停止住,這信箋是翻轉着放置在地上,背面朝上;他觸手過去,手指竟是有些發顫,然而他還是極其緩慢、珍重地將它拾起。

    將信箋一翻轉,他頓時晃了一下,幾乎站立不住,上面竟是兩個字:木頭。

    筆跡娟秀,正是當年她的字跡。

    蘇冕被震得在原地呆了很久很久,才終於鼓起勇氣,走到窗戶邊,拆開這封信,就着月光,讀了起來。

    “木頭,

    我知道你肯定能找到這封信的。但是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應該已是多年以後了,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麼表情?還像木頭一樣嗎?快給我笑一個,紅玉最喜歡看見你笑了。”

    蘇冕捂住了嘴巴,不讓自己眼淚掉下來。

    “我有好多話想對你說,可是現在最想對說的一件事就是:紅玉相信你。

    當年生氣是真的,恨過你也是真的,我承認自己是一賭氣之下,嫁給了祁皇。

    剛到祁國的時候,我一直都在想念着你,反覆地回憶以前與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問我自己的心,得出了一個答案:你不是那樣的人,也做不出那樣的事。

    但是我不後悔。木頭,我沒有後悔嫁給祁皇。

    我是生下寒兒以後,才明白了自己當時決定嫁給祁皇的真正原因:我是宋國人,也是宋國百姓的郡主,我不能坐視自己的百姓在戰火中犧牲。因爲我的到來,停息了兩國的戰火,我們的百姓不用再失去他們的孩子了。

    原來我只是需要一個原因,或者藉口,去放下與你之間的愛情,去做我認爲應該要去做的事。

    所以,真的很對不起。我誤會了自己的心,也誤會了你。

    這件事從頭到尾其實與慕芝都沒有關係,這是我自己的決定。

    我在祁國過得很好,陛下很疼愛我,能給的一切,他都給了我,只有一件事他不曾應允我,就是讓我回江東看一眼。

    我猜我的有生之年,也許都回不去了。寒兒已經一歲了,我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差,陛下召了很多太醫爲我診治,但是我自己知道,我好不起來了。

    木頭,如果你看到這封信,我……”

    後面的筆跡越來越潦草、難以辨認,筆劃也是大團的模糊,蘇冕看得出來,這是宋紅玉執筆的無力,還有淚水的浸潤。

    他不需要再看下去,已經知道宋紅玉最後那句話的意思:她想念他,思念深入骨髓,已經放棄了生還下去的意念。

    他將發黃的信紙折起,放入自己懷裏最貼近心臟的位置。

    所有的思念、所有的記憶,盡已成過往,卻也活成了永恆,活在他的心中,她與他再不會分開。

    -

    城外。

    蘇炙夜半躺在一棵大樹的樹冠頂,舉着一罈酒喝着,邊仰頭看着那輪要圓未圓的明月。

    前幾日,凌蠍說起當年恩怨,他當時表現得雲淡風輕,內心卻已翻起驚濤駭浪。

    他低頭看着手中的酒,微晃了晃,紅如血的酒水氤氳出淡淡的酒香,月光點綴上了一層碎銀。

    酒紅如血,皎月如玉。

    這是他今日當值時,從宮中摸出來的一罈“紅玉酒”。

    蘇炙夜低低喚了一聲“孃親”,深斂的眉目中,映出點點星光。

    “喲,蘇大俠。”凌蠍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就站在樹下喊他,“約好十更時分,你倒是來早了啊。”

    蘇炙夜喝下最後一口酒,把酒罈子一扔,飛身落下樹,挑眉道:“難道不是你們來早了?”

    “我們?”凌蠍嫵媚一笑,“這裏只有你與我,哪裏來的……”

    蘇炙夜不等她說完,雲手一旋,四周樹木嘩嘩直抖動,大片樹葉掉落處,裏面的人影頓時藏不住,現出了十來個黑衣人。

    “既然早就來了,何不現身?”蘇炙夜看向凌蠍身後,那裏有一棵最茂盛的大樹,樹幹幾人合抱。

    片刻的沉寂以後,樹後響起了幾下撫掌聲,一位全身青袍的人從樹後緩緩地步出,臉上戴着一張青木面具,只露出臉的下半截。

    “蘇陽暖玉,果真是名不虛傳。”青木面具者難以辨認臉上神色,從嘴脣上來看,像是在笑。

    蘇炙夜卻遽然變了臉色,“竟然是你?”

    -

    同一時刻的公孫府裏。

    公孫鏡剛剛送走祕密來訪的祁慕寒,整個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愁思當中。

    他回到東院,走到池塘邊的涼亭中,在那裏,趙慕芝正在一個人自斟自酌。

    公孫鏡走前來,替她斟了一杯酒,她的右手指包着厚厚的兩道繃帶,斟起酒來只能用左手,顯然有些不方便。

    當年的事,趙慕芝很久之前曾經對公孫鏡說過,卻隱去了她欺騙蘇冕這一段不說。然而那一日蘇冕出現,踏折了她兩根指骨,點了一府人的穴道,公孫鏡回府,被這一幕所震驚,趙慕芝不得不將當年的錯事與公孫鏡說了。

    公孫鏡還未消化完這件事,兩天後祁慕寒又上了門來,帶給他一個最震驚的消息。

    公孫鏡壓低聲音,對趙慕芝說出了這一切。

    趙慕芝被驚得半晌做不得聲,良久以後,才說道:“原來太子殿下……竟然是要這麼打算?得告訴薇兒吧?否則她知道了,豈不是要錯怪殿下?”

    公孫鏡低聲道:“我也希望他們倆能好好溝通,但不知道爲什麼,太子殿下今晚似乎也心事重重,我也就只能點到爲止了。”

    趙慕芝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在對公孫鏡說,還是在對自己說:“他們好不容易纔在一起,不能再有任何誤會了。”

    她想到自己當年活生生拆散了一對恩愛的情侶,讓紅玉在對蘇冕的誤會中,離開了祁成皇。

    這副罪孽的枷鎖,她這輩子無論如何都難以卸下。

    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與心愛的人之間,再有任何誤會。

    而此時的太子府中,公孫薇卻是眼睛都不想睜開,懶得看祁慕寒一眼。

    祁慕寒在外忙碌了一日,更是見了公孫鏡,與他細細商討好幾個時辰,在回太子府前,又召章知堯祕密見了一面。

    章知堯已從齊凌處得知了衣帶詔的事情,卻也暗暗心驚,一見到祁慕寒就問了好些問題。

    祁慕寒有些答了,有些選擇迴避,對他道:“總之爲了安全起見,最近這段時間,我會尋個理由,將你調離太醫院,再給你改名換姓,留在太子府裏。”

    “是否需要我來照料太子妃?”章知堯問。

    祁慕寒搖了搖頭:“太子妃最近不會留在汴京,你將她所需要的藥備好。”

    章知堯小小的吃了一驚:“殿下準備讓她去哪裏?她如今身子這個樣子,不能勞心傷神,起碼還得再休養一個月。”

    “所以我不能讓她待在京城裏。”祁慕寒說,“京城裏接下來會發生太多事情,過一段時間,待我處理完畢,自然會將她接回來。”

    祁慕寒想到這裏,撫着公孫薇的一頭長髮,柔聲道:“薇兒,睡了麼?我有事情與你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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