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薇兒與你最大的不同。”祁慕寒道,“她如果真心決定了一件事,一定會做下去;一定會相信到底。前提是,她會很看重雙方的坦誠。就這一點而言,她比你堅強多了。”
商墨雲猶如從頭被澆了一桶冰水,想到自己這大半年來,天天想的是如何爲父親商將軍報仇,可是真正到動手那一刻,她才發現自己潛意識裏面想得更多的,其實是求死。
父親已死,蘇炙夜看不出半點娶自己的意思,她在這個世上無枝可依,生無可戀。
“那是因爲你也愛公孫姐姐,所以她才這麼堅強。”商墨雲捏住了拳頭,爲自己的脆弱做最後一絲辯駁。
祁慕寒笑了:“你錯了。如果不是我選擇了對她坦誠,她一定會離我而去;和我愛她與否沒有關係。”
商墨雲低下頭,第一次發現自己這些年來,算白活了。
很久以後,她擡起頭來,眼神堅定,“我要怎麼做,才能夠爲我爹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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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玉騫在亭子裏翹着二郎腿,喝酒看景,一副好不愜意的樣子。
一名心腹侍衛走進涼亭,附耳對他說了幾句。
祁玉騫放下酒杯道:“哦?祁慕寒與商墨雲不僅相安無事,看起來還很是新婚恩愛?”
他並不完全指望商墨雲能成功刺殺祁慕寒,畢竟一介女流,如果能在守衛森嚴的太子府裏成功下手,那祁慕寒的暗衛未免也太酒囊飯袋了些。
但刺殺不成,祁慕寒也不能這麼快就與她親密無間啊。難道是做戲給自己看?
正在沉吟中,心腹道:“前幾日,公孫府已經被封禁了。”
聞言,祁玉騫眼中閃過一道喜色——原來是這樣!這就是說,公孫薇對祁慕寒是再沒有任何價值了,身爲郡主的商墨雲,義父擁有柰城兵權,且又是故去中軍將領商洛習的女兒,這纔是祁慕寒的目標新寵。
像祁慕寒這種城府的人,自然懂得如何消除商墨雲對自己的恨,再花言巧語一番,要攻陷一名女子的芳心,問題根本不大。
一切果如劇本所言。
這也就是說,可憐的公孫薇已經徹底淪爲了棄子,除了一個“太子妃”的頭銜,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祁玉騫喝着酒,想到自從那夜畫舫上血腥的刺殺事件以後,公孫薇都在別苑裏閉門不出,聽眼線報告說,這幾日她人又瘦了不少。
祁玉騫想到這裏,笑了,道:“派人送個口信給太子妃,說本王想見見她。”
公孫薇出現在亭子裏的時候,整個人看上去果然不止消瘦了半圈,淺淡的眉目裏只有勘破了世情的神色。
她在祁玉騫的對面坐下。
祁玉騫擡眼覷她,她的五官因消瘦而更加立體,在過於蒼白的臉上構造出一種哀婉的姿態,真是我見猶憐。
“殿下,”公孫薇沒有過多做寒暄,急促地問,“上次託您打聽我爹的消息,不知......”
“公孫府已經被查禁,公孫大人也被下獄了。”祁玉騫長嘆道,“本王遠在江東,在朝中也無甚勢力根基,曾嘗試上書於父皇,但父皇病重,無法朝政;太子行監國之職,他顯然不會再聽我這位二哥的話。”
公孫薇捏着噁心,這幾日她滿腦子都是那晚死去的暗衛李小龍,又想着要如何到榆陽去,沒有很好地喫喝,這才瘦了些,也正好能迷惑一下祁玉騫。
祁玉騫見她一時哽住說不出話,繼續安慰道:“但我相信公孫大人光風霽月、兩袖清風,待冤案查明,自能還他一個清白。”
漂亮話還沒有說完,一名侍衛又匆匆走入亭子,“報!公孫大人在獄中突發了惡疾,太醫無力迴天,已經...已經吐血而亡。”
公孫薇:!!
好傢伙!這是考驗我巔峯演技的時刻?
她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模擬出晴天霹靂的模樣,聲音嘶啞道:“你......你說什麼?”
她真是端出了畢生的演技,又怕自己演得不夠好,狂在內心假設自己此刻就是奧斯卡影后,前面有十幾臺攝像機,站得那是搖搖欲墜,在風中幾欲崩潰。
祁玉騫見機不可失,上前扶着她,內心就盼着她快些暈過去,好楷一把油。
公孫薇眩暈中忽然全身一震,吼道:“祁慕寒,我與你勢不兩立!!”
她這一喊,差點沒把祁玉騫喊聾,見她沒暈,只好悻悻將她重新扶回座位。
公孫薇坐下來,眼睛發直了片刻,喃喃道:“果然...果然是這樣.......”
祁玉騫不知她早已知曉自己是個最上層的人,故意問道:“果然什麼?”
來吧,將你的心扉完全對我敞開!將你穿越過的事情,完全對我袒露出來吧!祁玉騫嘴角泛起了一絲猥瑣的笑容。
公孫薇僵坐了片刻,看上去才恢復了少許清明,對地上的侍衛道:“那我娘呢...我府中...那些下人呢?”
“回太子妃,公孫夫人據說因趙老翁、還有趙妃的關係,得了特赦,已經回到了故鄉榆陽了。”
聞言,公孫薇心中暗喜——去榆陽城,有戲了!
她看向祁玉騫,含淚懇求:“求殿下,幫薇兒一個忙。”
祁玉騫趕緊扶住要行禮的她,說道:“薇兒可是想見公孫夫人了?待本王遣人到榆陽,將公孫夫人接來江陵。”
公孫薇搖了搖頭,眼裏盛滿了悲痛:“我娘好不容易在這次浩劫中得以保全,這種節骨眼上再來江陵,要傳出去,恐怕會被京城內有心人士大作文章。而且我姨娘在宮中...殿下也知道,處境也很不易。我要見我娘,只能去榆陽。”
公孫鏡“新死”,作爲罪臣遺孀,趙慕芝不能隨意再走動;再說趙婉瑩在宮中爲妃,又懷了龍種,萬一有什麼動作,牽連的可就廣了。所以不得已,只能自己去榆陽了。
公孫薇的話有根有據,祁玉騫找不到理由回拒。
祁玉騫爲難道:“薇兒是‘太子妃’,這擅自離開太子殿下派侍衛看守的別苑,已是困難;如今還要去榆陽,這......”
“求殿下幫我!”公孫薇見他有所鬆動,趁熱打鐵,“我只想到榆陽,與我娘見一面。”
她神情悲愴中又帶着懇求,極大地刺激了祁玉騫這顆扭曲的慾望之心。
祁玉騫沉思片刻,深情款款地看着她:“本王此前沒有能救得了公孫大人,這一次,本王自當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