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春暖,桃柳明媚。河堤上游人如織,不少人攜家帶口賞江景,逛河堤邊的集市,少女們則折柳簪花,結伴而行。
遠江近景,凝成了一幅太平盛世的好畫卷。
河堤邊有一處新開的醫館,桃柳艾府還掛在門前,此時大門一開,宣告今日的營業正式開始,門口頓時如潮水,涌進一大羣人,看堂的急得在裏面大喊:別擠、別擠!人人有份,排隊排隊......
擠來的人越來越多,有不明所以的路人悄悄上去打聽,得到解答:原來今日青玉坊的老闆娘玉嫵顏,聯合宮中太醫院首醫章大夫,免費給百姓開門接診。
得到解答的人恍然大悟:還有這般夢幻聯動?屁顛屁顛的,也跑去排隊了。
此時人頭涌涌,差點沒把醫館內給擠爆,看堂的正焦急着疏通人流,突然聽醫館門口響起了一把聲音:“神筆馬良再現,今日免費給人畫畫嘍!”
聲如黃鸝,婉轉入谷。人們回頭望去,只見是一名嬌俏少女,眉目如畫,一身白衣,長髮過腰,雙手在嘴邊捲起了話筒狀,一邊衝醫館內喊着,一邊支楞起身旁的畫架。
畫架旁,站着一名俊美出塵的紫衣貴公子,儀姿翩翩,望向身旁少女的時候,目光含情。
畫架支好,醫館內有幾個好奇的,就湊了過去。
這公子微微一笑,執起畫筆,一手握住袖擺,落筆或重或輕,細細勾勒之間,一幅畫就形成了,畫中人明眸香腮,嬌俏活潑,正是旁邊那名站着的少女。
旁觀的衆人一聲驚呼,頓時就圍過來幾十人,有反應快的,早就擠到了前頭,雙手奉上銀兩,求這公子給臨描上一幅畫。
一畫難求,當下就有不少人從醫館內退了出來,轉而求畫去了。
公子身旁的少女叉腰看了一小會,便轉身閃入了醫館,渾沒注意到幾百步外,一架飛奔而來的馬車。
少女擠到了醫館前排,衝前面那名消瘦的大夫眨眨眼:“要綠珠仙鶴草。”
大夫打量了她幾眼,無奈地望向身旁那名美貌的女子,女子笑着,伸出五根手指:“有。五十兩。”
少女下巴擡了擡,望向櫃檯後一包紮好的錦袋,又眨了眨眼睛。
那大夫捻了捻短鬚:“原來你是陸公子的家臣。拿去吧!”一手將錦袋遞了過去,少女接過,將之拆開一個小口,聞了聞,芳香撲鼻,沁人心脾。
她把袋子往空中一拋,接住,笑道:“謝了啊——”
話音未落,一名體型碩大的胖子突然出現,往櫃檯前一擠,差點沒把她擠出去。
少女站定,兩人大眼瞪小眼,胖子視線逐漸往下,看向了她手中那錦袋,氣不打一處來:“這仙鶴草是我付下了定金的——”
話沒說完,這少女居然腳底抹油,轉身一溜煙跑了。
胖子氣得七竅生煙,追至門口,只見這少女拉起門口畫畫的公子,兩人飛也似的上了馬車,跑得沒影了。
門口等候的家臣圍了過來,有聰明的,早已拿了那公子留下的畫,“這人竟敢得罪我們陸家大少爺,純屬不要命了!少爺,你看看,這畫看起來很有造詣,應該能查到是誰。”
這陸家大少爺還能是誰?自然是陸虎了。
奇怪的是,這陸虎此時怒容頓消,看着遠去的馬車,一言不發,片刻後,揮手道:“散了散了,完成了完成了。”
陸虎苦着一張臉,一拍那家臣的腦袋:“蠢貨!你沒見,這兩人是不能得罪的嗎?”
家臣摸摸腦袋:“咱們老爺如今可是戶部尚書,怕誰來着?”
陸虎又一拍他的腦袋:“愚蠢!”
一邊說,一邊四顧望了望,壓低了聲音道:“那可是當朝的皇帝和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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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裏,紫衣公子與白衣少女望着彼此,兩人都繃着一張臉,誰也沒說話。
良久,少女爆發出一陣大笑,捂着肚子笑倒在座位上,紫衣公子也繃不住了,笑道:“薇兒,你先笑了,是你輸了。”
“是是是,”公孫薇捂着肚子從座位上爬起來,“你是沒見陸虎那表情,我都懷疑他那生氣是真的!哈哈哈...”
當朝皇帝祁慕寒笑了,將她拉過來,抱着說:“我說你,差不多就得了。那畢竟是戶部尚書的兒子,你還非得讓他來演這...什麼來着?”
“角色扮演!”公孫薇大笑道,“我就想再重現以前那一幕嘛,你看,多好玩!”
祁慕寒忍俊不禁:“朕知道你想念以前了。不過人家也確實需要這仙鶴草,你可別忘了,陸苟是有哮喘的。”
公孫薇理了理鬢髮,低頭撫摸那錦袋,輕聲道:“我知道,所以已經提前和陸公子說好了,也讓玉姐姐準備好了兩份仙鶴草。這一份,我是給他的。”
祁慕寒沉默了片刻,馬車也正好到了目的地,緩緩停了下來,他便攜起公孫薇的手,溫聲道:“別難過。”
帝后二人下了馬車,此時放眼看去,四處是一整片草原,遠處是連綿的小山坡,山坡下分佈着星星點點的花草,春光明媚,一片美好。
這裏是原江東營地。
公孫薇將手裏的錦袋,放到了山坡旁的一座墳前,輕聲道:“哥,我來看你了。”
石碑是新換的石碑,打掃得乾乾淨淨,祁慕寒與公孫薇站在墓前,凝望着石碑,久久沒有言語,有風吹過,像在迴應着他們對蘇豫的思念,一隻蝴蝶停在了墓碑上,輕盈地扇着翅膀。
逝者已矣,而生者,更當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光景。
祁慕寒伸出手,將公孫薇的手握在自己掌中,心中感慨無限。
一年以前。
當祁慕寒已經走到了最後的時刻,公孫薇絕望來襲,卻沒想到粟籬一腳踢開了房門,在黑暗中,打開了一個木匣子。
柔光遍地,一株白色的八角玄冰草,在木匣子中閃閃發亮。
公孫薇呆怔了兩秒,隨即爆發出驚喜的大喊,喊聲把章知堯也驚來了。
接下來的話不需冗敘,在最後關頭,這八角玄冰草終是將祁慕寒從鬼門關裏,撈了回來。
後來,二人問及粟籬,才知道原來粟籬偷聽到了寧澄與公孫薇的談話。
當時寧澄要贈予公孫薇一件寶物,當是謝她的救命之恩,沒想到公孫薇全然沒心思,扭頭就走了。
粟籬想了想,還是走上前去,替公孫薇要下了這寶物,而誰都沒想到,這寶物竟然就是八角玄冰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