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夏推開訓練室門的時候,一隊四個人加小替補,每個人都在認認真真地打比賽,除了他們隊長。

    夏祖看了一圈,走到窗邊睨了眼餘究,“看直播呢?”

    餘究笑,“嗯,快要下播了,一起看會兒?”

    經理汪叢明一進門看見一隊隊長和教練兩個人靠在椅子裏一人分了個耳機看直播,差點以爲自己遇到了鬼打牆。

    他退出去看了看,確定這是三樓之後才又走了進來,驚魂不定地問:“嘛呢你們?”

    餘究下巴一擡,“看直播,你來嗎?”

    汪叢明果斷拒絕:“不看,你自己直播間你去看過嗎?跟平臺那邊籤的合同可是說好了每個月要播到四十五個小時的啊,你這個月攏共加起來還沒十個小時。”

    SUN一隊二隊都和專門的直播平臺簽了合同,收入相當可觀,餘究以前沒事就會播一會,光是打賞分成就讓人眼紅,每個月直播賺的錢都有六位數,最近卻是和訓練一起懶散了下來。

    要不是知道他幾乎沒社交,汪叢明都要懷疑餘究談戀愛了。

    他還要再說,餘究卻一拔耳機,笑眯着眼看他,“小明你越來越囉嗦了,三十多個小時,兩天就補回來了。”

    然後轉向老夏,“找我有事?”

    老夏點頭,“青訓營那邊,有點事。”

    餘究瞭然,起身拍了下汪叢明的厚肩膀,往正在打訓練賽的那幾個人掃過去一眼,“做事去了,你早點回去睡吧,他們還要練到早上。”

    SUN的基地是空心的,三樓走廊上有一圈玻璃護欄,趴在那上面能直接看到一樓青訓生的訓練廳。老夏點了根菸,“沒合適的。”

    餘究愣了愣,“一個都沒?”

    老夏不耐煩地吸了口,“沒,一個個心比天高,在亞服排了個前一百就以爲自己多牛逼了,拉出去連看都不夠看的,一羣王八羔子。”

    老夏今年也才三十多歲,一開口說話跟個小老頭似的,餘究笑了笑,“你不是向來最會殺青訓生銳氣的嗎,去教訓教訓啊。”

    老夏笑瞪他一眼,“誰去?我去啊?”

    “你想讓我去?”餘究笑着,轉過身來背對着護欄,胳膊搭在上面,輕嘆一口氣,“你就不能心疼一下你家隊員?”

    老夏也笑了,“賀晚在隊裏的時候我也沒心疼過他。”

    一聽見這個名字餘究就說不出話了,怔住一瞬搖搖頭邊往樓梯走邊說:“你一直不肯說他是爲什麼退役的,該不會是你太壓榨了所以人受不了跑了吧?”

    類似的話他問過很多遍,夏祖一直沒給個答案,這次自然也不會說。餘究鬆鬆筋骨準備下樓,老夏卻突然拉住他,“不用你去,連他們我都管不住我還混不混了?”

    餘究停住,“那你…”

    “剛剛他們都在裏面,我不這樣說不好拉你出來。”老夏說,掐滅了香菸,視線落到他手上,眸色深沉,像做了什麼掙扎,半晌開口道:“邀請賽你別上了吧。”

    是國際賽的亞洲區預選賽,下個月就開始了。

    餘究愣了一下,兀地笑開,半倚着欄杆從口袋裏拿出一根糖,“我不去誰去?你還是你找的那個富二代小替補?”

    夏祖擰着眉頭,“甭管是誰,入圍肯定是能打進去的。”

    餘究樂了,“肯定?家裏現在什麼狀況你比我清楚,這期青訓營能留幾個?二隊現在能抓上來當壯丁嗎?要說靠譜還就你找的那小替補天天都在練,可他那技術,上去送快遞?”

    夏祖:“可是……”

    餘究咬了口糖,嘎吱一聲響,“沒什麼可是的,我當初爲什麼留下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夏怔了怔,他爲什麼留下來的他當然清楚。

    那時候賀晚剛走,一隊二隊幾個人一個個喪的不像話,隔壁DYG又剛剛拿下四排金鍋,他們這邊連贊助都撤了好幾個。

    他和汪叢明想着要怎麼辦的時候,餘究從青訓營殺了出來,冷着眸子黑着臉:“隊長會回來的,我不希望他回來的時候看見一個支離破碎的SUN。”

    他說到了,他也做到了。

    賀晚走了以後,一隊四個人只有老賈留了下來。餘究頂着巨大的壓力,和他們一起重組SUN,不到半年,再沒有一個人敢在SUN面前叫囂。

    只是……

    老賈從煙盒裏拿出一根菸,皺了皺眉又給塞進去,看着眼前那個滿目帶笑的年輕人,“到現在還是?”

    “還是。”餘究點頭,沒有一絲猶豫,輕聲道:“我不去韓國給他拿個四排金獎回來,我這兩年都白費了。”

    ·

    賀晚向來睡的遲,做主播之後比以前要早點,但一般也都得到一兩點才睡覺。

    他洗過澡溼着頭髮出來,看了眼時間才十二點半,想了想還是點開了幾局遊戲回放。

    餘究和花眠都是目前圈內頂尖的職業選手,按理說外行人看回放看到的只會是一些特別炫酷和穩當的技術手法。可賀晚掃了幾眼,掃出來好幾個失誤。

    好在都是不太明顯,多練就能改正過來。

    賀晚看了一會,一度震驚於餘究那天晚上是怎麼耐下性子跟他玩了七局的。

    自己最後那個演的,要是換他以前的脾氣,直接一梭子隊友祭天了不好嗎。

    賀晚覺得,餘究是個有神格的,連脾氣居然都還挺好。

    可看完他們的之後又看了看自己的,賀晚兀的一下就笑出來了。

    打的太差。

    拿出去依舊是職業選手的水準,可對他來說,太差了,跟鬧着玩似的。

    這個認知跳出來的時候,他心裏其實沒什麼起伏,早就預料到的事。直播的時候演的多了,難免會混淆練好的肌肉記憶。

    賀晚勾勾脣,隨手拿過一本筆記本,重新看回放,將倍速調到0.5。

    覆盤這種事他很久沒做過了,將比賽畫面調出來,一幀一幀地找失誤是很折磨人的一件事。

    以前在SUN的時候,老夏總將他留到最後一個覆盤,因爲他實在找不出什麼失誤,他覺得這樣可以安慰一下他被那些兔崽子氣腫的肺。

    但是現在賀晚覺得,老夏要是看到他能一下給他拎起來從基地三樓扔下去。

    他搖搖頭笑開,重新打開PUBG,輸入賬號密碼的時候遲疑了一下,輸了個以前偶爾偷懶用的小號。

    高段位,沒幾個人知道,用來訓練剛剛好。

    等到他覺得練的差不多了的時候,天都快亮了,頭髮也早就幹了。一絲風從窗戶裏鑽進來,賀晚瑟縮了一下,起身關了窗戶爬上牀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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