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蔡珽芳一行進城探親之旅早已過去,而今黃府上下,人人糾結的不是他們老大劉荊州又和江東孫家結了什麼樑子;而是他們黃府的準女婿諸葛孔明能不能如約製成迎親的工具,臘月初八那天的婚事到底會不會順利進行。
然而最近月英在家中可不愉快,她打從荊州牧府回來後就去質問她老爹當初同孔明說親時有沒有用老師的身份施加壓力。對於剛剛收到臘梅花高興還沒幾分的父親,聽到女兒的這一問,一瞬間還真有些懵。
‘他黃承彥是做出的這樣事的老師嗎?’黃老當時不禁將心中反問說出。他猜想月英許是聽了什麼風言風語胡亂懷疑,爲打消月英的疑惑,黃老師還用萬分肯定的眼神和語調寬慰月英:說孔明當初完全是出於自覺自願地欣然同意下這樁婚事的。
見當時父親情真意切的斷定,月英也沒追究下去。然而越不想某件事,某件事就突然闖入腦海。在水仙來看她試婚服的那天,快嘴的龐丫頭提了句‘不知孔明能不能如約成親’,這一提倒好,月英在房中連試衣服的心情都沒有了。
剛披上的大紅喜服外衣被月英隨手一扔,置於近前的案上。身後的小棉還不知自家姑娘爲何沒有心情試衣,不解地向後望了一眼正坐着屋裏才說完話的龐姑娘。
月英一想到關於她和孔明的婚事要是出於“師恩裹挾”,那孔明就算製成了迎親的工具恐怕也不是出於本心。再說,她目前失憶的狀況,成親於她好像沒有什麼好處。帶着模糊記憶的她若是真要突然和一個未知的異姓開始相處,對自己和孔明來說,都是一場挑戰。
她走到水仙身旁坐下,不急不慢地對身邊人的好奇做出解釋道:“據我所知,孔明早已製成了迎親的工具。”
“這麼快!”水仙喫驚,連連看向月英道:“真想看看長什麼樣?”
看水仙竟頗具期待,讓月英這個“器械達人”也將目光關注在她應關注的點上了。說實話,她也蠻好奇那諸葛孔明會用什麼樣的傢伙來迎親。
“也就是說,臘月初八那天準姑爺就是新姑爺咯!哈哈,我贏了!”小棉站在一旁欣喜道。
“贏什麼?”月英同水仙一頭霧水。
“就是府裏的家丁打賭,賭臘月初八那天諸葛先生能不能如約而至,若是賭贏了獎賞一隻烤雞!”水仙早是沉浸在自己贏家的喜悅中了。
這算什麼賭約?月英聽完頓生無奈,而一邊的水仙已是笑個不停,還說什麼這個賭約好有意思,她也要參加;反正她已得到內部消息,肯定也能收穫一隻烤雞了!
“這麼得意?”月英調侃一下她倆,示意那倆不要忘形。
“孔明是製成了迎親的工具沒錯,可是不代表這親就一定能成下去啊?萬一人家是被迫成親,到時候後悔了呢?”月英無意添上一句,故意掃她們的興。
月英見水仙疑惑,便將在荊州牧府遇上劉千金一事告訴給她。水仙先是猶疑一陣,後斷言:“這劉千金還真是一廂情願加一往情深啊!”
別說,水仙這話正中月英下懷,她也這麼認爲。月英不假思索,鎮靜說道:“確是如此,所以我在想我應該成全她。”
“什麼!!!”小棉和龐姑娘聽之不約而同地驚聲道。
“姑娘你可別犯傻呀!”棉姑娘慌忙湊到月英身邊道。
月英淡色一笑,“我沒犯傻,我只是覺得萬一那諸葛孔明真是被師恩裹挾才答應的親事,那我豈不是害他得不到他應有的幸福嗎?再說劉千金對孔明有意,而我對孔明卻是無意,那不正好嘛?我還落得個成人之美呢!”
月英說得一點也不在意,似乎過往的記憶對她影響不大,說出這般話來,她一點黯淡都沒有,彷彿只是和往常一樣,做了件再尋常不過的義舉罷了。
“可是,你現在是還沒記憶以前的事,要是你以後記起了後悔怎麼辦?”水仙不可置信,追問。
“對呀,姑娘;你出事前可是對諸葛先生讚賞有加呢!”棉姑娘也跟着勸阻。
然而月英卻不曾動搖,她搖搖頭,像是早就有了答案般:“‘往者不可諫’,過去我還對郭奉孝和周公瑾讚賞有加呢!你看,我連他們兩都還記得,卻不記得諸葛孔明,說明什麼,只是過眼雲煙而已,不在乎的纔會記不住。”
月英言之鑿鑿,說得那倆人一時也難反駁。
棉姑娘看月英雖是一副說笑的臉,可面上卻帶着認真模樣;純如窗外落在小竹園的雪,風一吹就乾脆自己抖落在地上,再不在竹葉上留有痕跡。
“如果姑娘這樣想不後悔,那我支持姑娘!”小棉站在月英身後挺她。
“好小棉,果真沒白疼你!”月英終聽到了贊同的聲音,忙直起身笑着伸出一隻手拍了拍棉姑娘的肩。
水仙見此,即使覺着替月英可惜,但仍也順着月英表了態。龐丫頭隨即站起身來,與那主僕二人圍成一圈,說:“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落下!只不過,不知月英你要用什麼方法退婚呢?”
對此,月英貌似有了計劃,她帶着自得,緩緩開口:“我有一計,既能滿足我們看到孔明用來迎親的工具,又能讓我和他的親事成不了!”
窗外,風聲蓋過了屋裏的談話。十一月的冷風說來就來,不會提前跟人們打聲招呼。月英的計劃就像這冬天的寒風,在只有兩個同夥知情的條件下,沒有預兆的突擊了南陽的諸葛草廬。
經冬深夜,南陽的草廬裏已有人鼾聲輕起。只有書房裏還亮着燈,從屋外可以看到兩個人正面端坐的身影。
草廬今日有客,還是位熟客。
龐士元今天來找孔明主要是和他就荊州目前的局勢展開討論的。就荊州眼下狀況而言,士元給出現今北方諸侯還不是荊州牧的主要對手;眼前最大壓力還是近鄰江東孫家。
而孔明卻只贊同士元一點點,他認爲荊州的根本阻力是來自北方諸侯,曹孟德爲甚,若是曹孟德或是袁本初(袁紹)中有一人統一了北方,那他接下來要對付的必定是荊州同江東。
孔明還提出設想,要是劉荊州和江東虎孫策都能不計前嫌、握手言和,兩家聯手共同抗擊,北上勤王,那漢室江山未嘗不可期。
二人從下午一直聊到晚上,從晚上又一直聊到深夜。夜深人靜,草廬裏的其他人早就睡下,唯獨書房裏還閃爍着兩個跳躍的思想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