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滿月內心柔弱的地方又被戳中了,一種叫做感動的情緒化成暖流,涌上眼眶,讓她鼻子開始泛酸。
望着先生許久許久,滿月沒有說話,文先生以爲她不肯:“你不願意?”
滿月猛地把頭搖得像撥浪鼓,用力吸吸鼻子,眼淚咽回去,揚起笑大聲地喊:“叔!”
文先生一愣,眼眶紅了,微微笑着擡手輕撫滿月發頂,許久才說出話來:“好孩子……”
能在這個異世界相遇是難能可貴的,文教授來到這個世界三年怎能不思鄉,對滿月這個家鄉人,又怎能不關切?
或許,正是上天可憐他,才把滿月帶到他身邊。
氣氛有些凝滯,滿月笑了一聲緩和,岔開話題:“對了叔,你是怎麼……”
環顧一圈四周,滿月語帶調皮:“……能混得這麼好的?”
文先生又是一愣,哈哈一笑:“說來,我也是隻是運氣好。”
剛穿越時,文教授可謂是無頭蒼蠅,到處亂撞,好在碰到了凌霄城首富。
首富文老爺也姓文,文教授跟他失散多年的弟弟十分相似,才把文教授帶回文家。
文老爺經商大半生,積累財富無數,但人生際遇卻十分坎坷。
幼時父母雙亡,只有弟弟相依爲命,兄弟倆白手起家,一起打拼,等有錢了,弟弟被賊寇綁架,勒索了一筆錢財,人卻沒放回來。
官兵去追,賊寇沒抓到,弟弟也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文老爺一直相信弟弟還活着,散盡家財也不願意放棄尋找,妻妾們眼看文家要敗光,各自捲了一筆錢跑了,那之後,文老爺就一直一個人。
尋遍中原,連西域都去了,弟弟沒找到,生意卻越做越大,偏偏身邊沒有半個親人,見到文教授,文老爺老淚縱橫,說什麼都要他留下。
文教授人在異時空多虧了文老爺照拂,文老爺已經病重,他陪文老爺度過了人生最後的時光。
文老爺死後,家產悉數留給文教授,只有一個條件,有生之年盡全力替他找回弟弟。
原本文教授不願接受家產,只答應幫忙找弟弟,但文老爺堅持,文家上下認定他就是二老爺,除去文家他也沒有棲身之所,便負疚接下了。
讀書人哪裏會做生意,好在文老爺手下有一幫忠心能幹的掌櫃,再憑着文教授對賀蘭王朝歷史的瞭解,瞅準時機做生意,不到兩年,文家家產竟翻了好幾倍,更加沒人不服他。
三年來,文老爺變成了文先生,依舊在四處尋找文老爺的弟弟,履行當初的承諾。
玄機閣建起來後,名氣也不脛而走,不管經商還是尋人或多或少都跟武林中人有接觸,玄機閣在江湖中也小有名氣。
*
翌日。
窗外的喜鵲吵醒了滿月,她倏然從椅子上坐直了身。
昨晚文先生讓她回房休息,她執意留下來照顧大魔頭,天快亮時纔在椅子上眯了眼。
第一反應先去看大魔頭,他還昏睡着,臉色卻比昨晚好多了。
放寬心,滿月伸着懶腰走到牀邊,對着一池水春,聽着空谷鳥語,身心舒暢。
古代的好處就是環境清幽,空氣清新,滿月深深吸飽一口氣,嗯,確實含氧量很高!
轉身給大魔頭擰了毛巾擦過臉,她也覺得自己該梳洗梳洗了,便出了房門。
就在她腳步踏出房門那一刻,牀上的大魔頭眼睫毛微微動了一下。
回去自己房間,深緋深藍已經準備好了熱水,對,她是玄機閣的小姐了。
“小姐,深藍給你更衣。”
“小姐,深緋幫你梳頭。”
滿月微愣,旋即一笑,雖然不適應,但不得不承認,被人伺候是真的——爽!
洗漱完畢,換過一身衣服,滿月抖擻一下精神出了房門,一路上都在打呵欠。
穿越過來之後她沒有一夜睡好過!
正揉着自己肩膀,忽然聽見蘇葉的聲音:“站住——”
滿月一驚,一擡頭看見水面一前一後掠過兩個眼熟的人影。
“東方不敗——”滿月抓着圍欄,一眼就認出了他,追着他的就是蘇葉,原來蘇葉武功這麼好!
他們怎麼打起來了?這傢伙什麼時候醒的?不管怎麼樣,醒了就好!
滿月一喜,提起裙角就追過去。
“別打了!東方不敗,你傷還沒好呢——”
兩人在水面追逐,一會兒在這屋,一會兒又在那屋,可把滿月跑得累死累活,
乾脆,她把裙角一放一叉腰:“不跑了!”
喘兩口氣,從圍欄上探出半截身子,看他們在水面打得不可開交。
蘇葉手裏是一把長劍,大魔頭手裏什麼都沒有,看得滿月心驚肉跳。
忽然兩人分開,蘇葉長劍“鏘”地一聲插在假山上,勉強穩住腳步。幾丈開外的水面,大魔頭立在荷葉上,身姿輕盈宛如一片落葉。
滿月錯愕,原來處於下風的是蘇葉?
文先生和培忠帶着武士聞聲而來,滿月趕緊朝大魔頭的方向跑去。
“東方不敗——”
大魔頭聽到聲音扭頭望來,看見滿月和她身後一羣人,冷冷低喝:“你們是什麼人?”
滿月腳步一頓,停在了最靠近他的岸邊,文先生他們也在滿月身後被喝住腳步。
“東方不敗,你……你不記得我了嗎?”
難道他中毒受傷,睡一覺起來什麼都不記得了?
大魔頭眸光冷冷一掃,滿滿的厭惡:“再叫殺了你!”
“!”滿月凍了個哆嗦,她信,這不是開玩笑。
文先生緩步上前來,拱手微笑:“三少主放心,玄機閣很安全。”
他微微詫異:“你是玄機先生文禮書?”
文先生面帶笑容,點頭。
滿月腹誹:混得真叫風生水起!
“三少主,不如坐下再說,如何?”文先生側開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滿月忙幫口:“是啊,你站在荷葉上不累麼?”
那寒霜般的目光又像利刃似地扎來,扎得滿月不由地縮了縮。
他輕輕一縱身,上了岸,就落在滿月身旁。
“東——”
“閉嘴!”
在滿月開口前,他搶了先機,朝滿月狠狠一瞪:“再叫,我真的會殺了你!”
“?!”
先是一愣,滿月恍然大悟,原來他是不喜歡別人叫他東方不敗,不喜歡被當成大魔頭!
難怪之前在破廟叫他東方大俠,他會那麼嫌棄。
抿抿脣,滿月嘗試着換了個稱呼:“那……南三少主,你的傷……”
南星眠把臉一撇,十分不屑:“不關你事!”
“……”
還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大冰山!
滿月沒覺得生氣,竟還有點……想笑?
突然,他一把按住胸口,面如金紙地晃了晃,嚇得滿月趕緊伸手扶住:“你沒事吧?”
南星眠瞪來一個冷冷的眼神,不說話。
文先生吩咐侍從:“扶三少主回房!”
幾個侍從一上來,南星眠迅速就甩開了滿月的手。
被他落在身後,滿月一愣,撅起小嘴嘀咕:“……我又沒得罪你,臭冰山!”
蘇葉剛好從水面飛身落地,訝異望了望滿月,滿月沒注意到他,拎着裙角趕緊跟上。
略略思忖,蘇葉也跟了上去。
*
房裏,文先生跟南星眠已經聊了一盞茶的時間有餘。
滿月在門外的院子裏等了好久,忍不住趴在門邊豎起耳朵,卻只聽到一句不痛不癢的。
“……公子安心養傷,有什麼需要可吩咐下人去辦。”
南星眠略略頷首,文先生起身出來,他只送到門口就折回去了。
滿月望望他背影,不敢叫,只得拉着文先生的衣袖走到院子裏纔敢問:“叔,他……”
文先生呵呵一笑:“他戒備心很重,也難怪他,不過他答應留下來養傷了。”
滿月悄悄鬆口氣,文教授都看在眼裏,只是笑,仍舊不拆穿。
“他雖戒備心重,但還是明事理的人。”文教授壓低聲音提示,“……別戳他痛處。”
滿月似懂非懂地望着文先生,他卻不再說什麼了,笑笑轉身離去。
留下滿月一個人在原地納悶:“……我戳他痛處了嗎?”
不就是叫了幾句東方不敗而已麼?
滿月拎起裙角踏上臺階,蘇葉忽然快步走到了她身畔跟着。
滿月詫異:“蘇葉?”
蘇葉微笑:“小姐,我陪你進去。”
“……”一時,滿月不知怎麼推辭,只好點點頭。
兩人一同踏入門檻,滿月剛張嘴:“大——”
迎面一股寒風撲來,“嗖嗖”從蘇葉臉頰擦過,“錚”一聲,有什麼東西釘在了門框上。
“……俠、俠……”滿月一嚇,有些語不成調。
蘇葉悄然扭頭看了看身後的門框,上面釘着三根細細的繡花針,大半截都沒了進去。
蘇葉鬢角流下一滴冷汗。
不是他身手好閃過去了,而是出手的人沒打算要他命,只是想給個警告。
顯然,出手的人就是南星眠。
他坐在牀邊,外衣只是披在身上,手中還有一根閃着寒光的針:“你進來做什麼?”
“我……”滿月理了理思緒,“你不要那麼緊張,我只是想看看你傷怎麼樣。”
南星眠目光瞥瞥蘇葉纔看向滿月,又把臉別開:“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