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呢？”滿月又瞪回燕行之，“爲什麼非要我跟你回去？”
“滿月小姐，你若是對我不滿……”
“她不是你要找的人。”南星眠一聲低喝，再度打斷了燕行之，“讓開。”
燕行之讓嗎？不讓。
摺扇一收，真氣一聚，身體周遭飄起一股風，另一邊的衛冬青三人也抽出了劍。
眼看又要打起來了，滿月憋不住了，扶着蘇葉出來一聲大喝：“夠了——”
她真的生氣了，婆婆被人殺死她還沒緩過來，剛逃出山賊魔掌，又陷入逃婚謠言，她這個當事人說什麼了嗎？
“燕行之！你憑什麼要我跟你回去？”
一句話，頓時把燕行之問住了，真氣瞬間就散了：“我……”
“我根本不認識你！”滿月理直氣壯，“我也從來沒見過你，你爲什麼非要與我爲難！”
“！”燕行之再度一震，竟無言以對，許久說不出話來。
滿月激動了，直喘息：“不說話了？那就不攔我們了？”
“……”燕行之答不上來，把衛冬青三人看得乾着急。
滿月就當他默認了，邁步就往前走，忘了腳疼，差點摔下去。
蘇葉趕緊伸手去扶，南星眠比他快，伸手一撈直接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身體突然騰空，滿月一顆心也“噗通”一跳，擡頭就能看見大魔頭那完美的下巴輪廓線，突然間，心像裝了個加速泵，一跳就停不下來，身體繃得像根要拉斷的弦。
他什麼也沒說，抱着她，邁開大步，從燕行之身畔擦肩而過。
燕行之望着南星眠懷裏的滿月，張張嘴，欲言又止，終歸還是什麼也沒說出來。
他們就這麼過去了，蘇葉緊緊跟上，三人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衛冬青三人忙上前來。
林秋桑第一個開口：“宗主，怎麼不攔住他們？”
“是啊！那可是我們宗門未來夫人！”佩蘭急得都跺腳了。
倒是衛冬青沉穩，望着燕行之，想了想，把嘴邊的話咽回去，換了句詞：“宗主，我們接下來怎麼做？”
燕行之深深蹙着眉：“怎麼做……”
他能怎麼做？或者……他能做什麼？
這不是他打不打得過南星眠的問題，而是……滿月問他，憑什麼要她跟他回去？她沒見過他，不認識他，他卻硬要讓她做不願意做的事，這豈不就是她說的，非要與她爲難麼？
衛冬青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思，輕輕說了句：“宗主，你始終是滿月小姐未來的夫君，雖然尚未有夫妻之名，可早已有婚約在身，你自然是可以關心她，保護她的。”
聞言，燕行之挑起了眉。
衛冬青巧妙地把帶滿月回去說成是關心保護，讓燕行之一下子釋開了心頭疑雲。
想通了，燕行之一笑，分外地丰神俊朗。
“走，去玄機閣！”
四人很快走遠。
路邊的大樹背後，悄然出來一個人，無命。
*
滿月把衣服穿好，從樹叢背後出來，換的是小揹包裏自己現代的衣服，白襯衣，藍色長裙，領口繫個學院風的蝴蝶結。
蘇葉沒見過這種裝扮，一時看呆了。
南星眠擡起眼角，又垂下，心中一絲奇怪的異樣感。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模樣，看見她換回這身裝扮，他莫名有種……她就要離開的感覺。
也好，玄機閣很安全，他也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再沒有多餘的精力保護她。
理智是這麼想的，但心底卻悄然醞釀出了一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感。
他大步過去展臂要抱她，滿月往後一退，臉頰微紅：“我們……快去救培忠大哥吧。”
南星眠垂眸望了望她光着的腳，也不說話，轉身就走。
頓時，滿月心裏莫名一梗，臭冰山！就不知道再勸兩句？太沒風度了！
好在蘇葉立刻就過來扶她：“小姐，培忠大哥已經回玄機閣了。”
聞言，滿月倍感意外，蘇葉把昨夜的事告訴她，滿月才恍然大悟。
“培忠大哥暈血的毛病一直都有，但他是玄機閣最忠心，也是身手最好的。”蘇葉解釋。
滿月無奈笑笑，壞在就壞在他一見血就暈，身手再好也白搭啊。
蘇葉自責：“當初我應該主動跟先生說，讓我來保護小姐纔是的。”
“沒事！”滿月反過來安慰他，“培忠沒事就好，我們……回村裏看看吧。”
培忠既然沒事，滿月就不擔心了，但婆婆……
蘇葉和南星眠不知道，不解地朝她望來，滿月眸色黯了黯：“昨夜多虧了婆婆收留我，她對我很好，可是我……”
滿月垂下頭，微紅的眼眶還是沒掩飾住，眼底一片深深的自責。
“不行。”南星眠毫不猶豫地反對，“你如今處境危險，還負傷，回玄機閣是最安全的。”
滿月倏地擡起頭，面色堅定：“不！我還不能回去——”
南星眠緊盯着她，冰冷的目光也無法打消她眼中的堅定。
滿月推開蘇葉的攙扶，拎着裙腳忍痛邁步：“你們回去吧，我是不會走的！”
古代的山路，到處是碎石，她光着腳，碰到地面腳底就一陣鑽心的疼，直抽冷氣。
蘇葉哪裏捨得，忙伸手來扶，瞟了眼南星眠，語帶雙關：“小姐！我是來保護你的，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弦外之音就是讓南星眠愛去哪兒去哪兒。
這兩人明顯是不會改變行程的了，南星眠深深深深地擰起了眉頭。
人生二十五載，頭一遭碰到這麼棘手的女人！
滿月感激朝蘇葉笑笑：“謝謝你，蘇葉。”
“小姐，不用跟我客氣！”蘇葉看了眼她的腳，“小姐，你穿我的鞋！”
說着彎腰就要脫鞋，南星眠忽然回頭，闊步而來。
蘇葉鞋子還沒脫下，滿月忽然又落進了南星眠懷裏，腦子一懵，心跳猝然停了半拍，蘇葉也愣住了。
“村莊在哪個方向。”他聲音冷得像冰窖。
滿月怔怔地望着他，伸手指了指，他二話不說，大步就走。
蘇葉忙穿鞋：“等等！等等我——”
滿月躺在他懷裏，再也不敢多說半個字。
眼前，是他精心雕琢般的側臉輪廓，耳邊，是她轟鳴的心跳聲，腦子裏……一團漿糊。
滿月的臉很燙很燙，她都知道，她的臉一定紅透了！
所以，她慢慢地，慢慢地，往他懷裏縮。
一縮，再縮，像只鴕鳥一般，恨不得能整個人埋進他衣服裏，誰也看不見她……
到了村口，滿月下地勉強能自己行走，迎面而來三三兩兩的村民，一見她猶如見鬼，一個個掉頭就跑。
滿月想說話都來不及，只能看見他們眼裏的驚懼，他們怕像婆婆一樣，突然就被殺了。
她……原來是個禍害。
滿月咬了咬牙根，眼裏一片受傷。
“對不起……”
望着那些村民躲閃的身影，滿月主動低下了頭，不跟他們搭話了。
南星眠和蘇葉明顯感覺到了什麼，但沒說話。
在滿月的引領下來到婆婆的家，院子前還有一灘血，但婆婆的屍身已經被村民們用席子捲了起來，就擺在院子裏。
見到滿月去而復返，在場的幾個村民頓時慌了，正要跑，滿月忙叫住他們：“等一下！”
其中一個大嫂大着膽子停下來了，滿月忙解釋：“山賊已經走了，他們不會回來的了！”
大嫂將信將疑地望着滿月，無奈一聲嘆息：“姑娘，我知道你男扮女裝不是有什麼壞心眼，可……我們都是小老百姓，惹不起山賊，我們都不想像秦婆婆這樣……”
望了眼婆婆的屍體，大嫂沒說下去了，滿月明白，深深吸了口氣，面色一片灰敗。
三言兩語，南星眠明白怎麼回事了，眸裏寒光掠過。
滿月暗暗掐緊手心，轉向蘇葉：“蘇葉，你身上有沒有銀子？”
蘇葉當即拿出錢袋給她：“有。”
那袋銀子數目不小，滿月慢慢彎下腰，整袋放下了，再站直身，臉色更白了。
她也沒說什麼話，只是深深深深地多望了兩眼婆婆的屍身，紅着眼轉身，一瘸一拐。
大嫂看着她背影，一咬牙，忽然叫住她：“等等！”
滿月停下，回頭看見大嫂跑進了屋裏，再出來時，手裏拿着她原本的鞋子。
大嫂也不多說話，鞋子往滿月手裏一塞，轉身繼續處理院子裏的血跡，其他村民也慢慢聚回來，把婆婆的屍體往她屋裏擡。
滿月抱着懷裏的鞋，兩手越來越用力，直到指節泛起青白色。
南星眠扶着她肩膀，能感覺到她身子微微地顫動，眼裏一閃一閃，似乎有淚，小小的臉，雪白雪白，沒有一絲血色。
她沒哭，什麼也沒說，主動轉身離開，沒有回頭，沒有半點猶豫。
只有離開，才能不連累更多的人。
手裏的鞋子她沒穿，只是用力地攥着，腳上再痛，也沒有心裏痛！
*
滿月執意要上山，執意要去拂塵寺，哪怕腳腫得像豬蹄。
眼看到傍晚，三人找了個山洞暫時歇下，走得慢，山腰都還沒到，但滿月的腳肉眼可見地更紅更腫了。